赠从弟(其二)
刘桢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
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人说,纷纷万事,直道而行。
当“直”干净地、安静地在身上流淌时,人们一定会看到,并频频点头。
自己亦会点头。
莫问,因为“直”,是否引起了或乏味、或凉凉的故事。
守住“直”吧,不管走了几万里、几百年,亦不为风霜、时光、胆怯、懦弱所湮灭。
直立着,活成一棵松。
挺拔,目光炯炯,仰望着阳光、雨露,无惧冰冰的霜、瑟瑟的风。
或许,它是英雄——它看清环境、现世及人性、人生本来的狰狞面目后,仍一往情深地泛青、泛青……
谁人可让你泛青?
于轰轰隆隆的大时代,你选择入世。
然,于政治,似过于天真、单纯,于处世,似过于耿介、直率,你诗人一样气质,终拗不过现世。
现世,你,不过一个小弄臣、一个小胥吏。
稍稍失落。
你问,岂可与一花一草一样凋落,岂可枉为松、柏,失了本性、尊严?
岂可,就此怕寒、孤寂、苦难?
不。
那日,曹丕宴请众士,酒酣之际,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诸人皆垂首而立,独独你,直立着,平视之。
丕未介意,而曹操知后,欲问你死罪,多诸人求情,方免于一死,但终生未受重用。
曾“大言不惭”——不惧、不弯、不变,可终折断了。
一如你——“站如松、坐如钟”者,是否因此失了本性,在高估了人心、人性之后?
可,一个声音说,任他、他们持着出入权、名、利的通行证。
你,只愿以生命、深情撰写一句墓志铭,或只一句——恕我曾直言,恕我曾直行。
诗,以气壮胜。
看似咏松柏,实,言人、人之志也。
松,不惧风、霜、寒,“亭亭”,傲岸也;“瑟瑟”,刺骨也,却点出,它的傲骨。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突出风、松之战,铿锵有力,颇具清刚之气也。
尾二句,一问一答,气亦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