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文品 || 六个时辰之江湖

景泰年间,桂月辰时,杭州府钱塘县淼水乡。

“老爷,我们都赶了一夜的路了,妾身好累啊!”钱塘县头牌红姬月芊芊微斜着脑袋靠在别人的怀里。

“再坚持坚持,一会就到了!”钱塘县县令杜柳没有多看一眼怀里的美人,一手掀开了一小缝的车帘。

“到哪了,还有多久?”杜柳这话是对帘外一匹骏马的骑马人说的。

“大人,这里是风云岗,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说话的人是县衙捕快萧剑,江湖人称无情剑。

萧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丑时三刻他所在的屋门被人敲响,屋外站着一脸焦急的县令杜柳,再后来就赶在了前往闽岳镇的路上。

风云岗,依山傍水,整片整片的竹林在风中有节奏地舞动着。

马车车轮在枯黄的落叶上唰唰地滚过,它还没想到自己的终点在哪里?却被紧急地停在了道上,划过一道深深地印记。

“你是何人,为何挡道?”捕快萧剑驾马冲到车前,一手握住腰间的微微出鞘的剑柄呵斥道。

萧剑的呵斥很响亮,充斥个整个竹林,“赶走”了一群在林中安歇的鸟儿以及那个赶车的汉子。

看着汉子头也不回奔跑而去的背影,萧剑知道这是个阴谋,眼前的这位白衣男子应该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什么情况?”车里的县令杜柳生气地掀起了车帘,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让车里的美人往后躲躲,毕竟这可是他刚娶的小妾。

“车夫呢?萧捕快?什么人,快赶走,我们要赶路,再不走来不及了!”杜柳一眼没看到车夫,又看见萧剑在马车前方一动不动,气的直咬牙。

杜柳只是生气,他并不害怕,因为萧剑的外号无情剑也不是随便人都能拥有的,有他在,就无碍,杜柳始终都相信这句话。

“杜闫风,你已经来不及了,我说过不会让你活过今日午时的!”马路中间的白衣男子低着头,头上一顶蓑笠盖住了脸。

“你是谁,什么杜闫风,你找错人了?”在萧剑正困惑关头,县令杜柳开口接了话。

也许是声音过于响亮,没了车夫的马显得特别的不安,开始不停的踩着地上的落叶,莎莎莎响个不停。

“我找了你整整十年,难道改了名你就能忘记十年前那个雨夜你自己做过的事吗?你再看看我脸上这道疤,难道你也忘了吗?”白衣男子慢慢地抬起来了头,摘下了头上的蓑笠,拔出了腰间黑漆漆的剑,透过萧剑望向杜柳,怒气横生。

十年前的一个雨夜,仁和县首富白家发生了灭门惨案,屋里屋外惨死七十八人,只是后来没找到白家的两个小辈,这桩命案的案卷至今一直封存在杭州府府衙等待结案。

“你是黑影白鹰?”萧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青剑也随之离开了剑鞘。

“咦,居然还有人知道我这个名字?”

“一袭白衣,一柄黑剑,更何况还有你脸上那道让人过目不忘的疤,本捕快要抓你好多年了,你终于出现了。”

“都说无情剑,虽道无情本有情,无情只是对江湖真正的恶人,难道你认为我就是那个恶人?”

“十一条人命,难道你还自认为自己是好汉?”

“他们都是该死之人!你们官府不作为,我替你们执行难道还有错?”黑影白鹰嘴角微微一翘,对于那死去的十一条人命,他内心是漠然的。

“萧捕快,此人是官府通缉之人,跟他废什么话,快,把他逮捕归案就是。”县令杜柳着急地下着命令。

“是,大人!”

桂月的风,带着迷人的剑影在山谷间飘起飘落,剑都是绝世好剑,只是正义与否谁也分不清。

一棵棵青色的竹子随着剑光不停地倾倒,露出一片天,乌云密布。

终了,黑色的剑掉落在地上,青色的剑穿透了白衣,血随着剑尖滴滴掉落。

“你本不该死,为何非逼我杀你?”萧剑看着单膝跪地的黑影白鹰,无奈地说着。

“我,白,燕清,是,,是,,该死,可,他更,该……”黑影白鹰手指着杜柳,没说完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

巳时一刻,一辆疾驰的马车奔行在山道上,天空开始飘着稀稀落落的雨滴,漆黑的天,显然是要暴雨倾盆。

“萧捕快,还有多久?”县令杜柳掀开了前车帘,身体靠着萧剑很近。

“大人,快了,快了,再过几里地就到了。”

“好,很好,很好!”

“大人,你进去…大人,你,你…”萧剑看着胸口带着血冒出来的匕首,他才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抱歉,我不得不杀你,我就是十年前杀害白家的主谋,那些死去的十一人,都是当年和我一起的,现在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你放过我吧,我一辈子都听你的话。”马车里吓得发抖的月芊芊挨着角落,落着泪。

……

午时三刻,风语阁客栈。

“大人你说他是自杀还是他杀?”一个小捕快站在死去的杜柳身边,查看着死亡的原因。

一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剑,插在了杜柳的肚子上,剑从现场看起来也是他自己插进肚子里的。

“管它呢,你没看到他就是当年的杜闫风,这些当年白家的财产,以及这张纸条恰好可以证明,他杀和自杀重要吗?赶紧结案,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又有一笔奖金可以拿了。”

“大人,他脸上这道疤痕看起来好恐怖。”

“不要管他,当做没看见,总之他是喝醉了,然后自觉做错事畏罪自杀,就这么写记住了没有?”

杜柳脸上的疤痕就这么被遗忘在江湖里,只是你认真看的话,也许你会知道他像极了七十里外黑影白鹰脸上的疤痕。

七十里外的风云岗,雨倾盆而下,一辆马车前,一女子抱着地上的白衣男子,哭喊着:“爹,娘,哥,我替你们报仇了!”一遍又一遍。

女子便是头牌红姬月芊芊,原名白芊芊,当年白家仅幸存的女子,而她怀里便是另一名当年幸存的男子白燕清。

六个时辰的江湖恩怨,便再次被遗忘在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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