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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到广东去创业,去做电脑生意。”春节刚过完,我便对妻子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你原来在单位上班,又没有去过广东,不能出去冒险创业。”妻子一口回绝。
“那些去创业的人,以前去过广东吗?他们离开家乡后不是做电脑生意发了财吗?”我反驳妻子。
“他们是他们,你过去是上班的工人,哪晓得做什么电脑生意,到家里找份事做安安稳稳算了。”妻子摆出她的理由不允许我去广东创业。
二十年前,国有集体企业实行转制改革,下岗是大势所趋,另谋职业摆在了所有下岗工人的面前。我也成了单位的下岗工人,失去了工作和饭碗,便想跟家乡人一块去广东冒险创业,去做电脑生意。
当年,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只要有胆量去闯便会有发财的机会。家乡人去广东开电脑公司发了财后,带动了一批又一批家乡人前往广东创业,让我有点按捺不住,动了去广东创业的想法。
当我和妻子商量却遭到了拒绝,她怕我没去过广东,盲目去创业太冒险了。毕竟我过去在单位上班时是朝九晚五舒适惯了,哪里吃得做生意的苦。可我决定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过完春节,我带点盘缠和一个叫陈国良的老乡搭上了南下的列车,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广东佛山。在陌生的南方都市里,我和陈国良犹如瞎子摸象到处乱跑。没有熟人的介绍,我们连电脑城的门都找不到,更不用说开什么电脑店了。我们在佛山市内,佛山周边的区县找商铺就像大海捞针,根本就找不到适合开电脑公司的商铺。
那时候,电脑就像新生事物一样在广东那边刚刚发展,属于新兴行业,市场不透明,做电脑的商家不是很多,利润却相当高。当我们去找老乡了解电脑市场行情时,他们都是闭口不谈,吞吞吐吐地说电脑这行业做不得,有很高的风验,建议我们不要开电脑公司。
陈国良在碰了无数次的钉子后,有点想打退堂鼓了。可我仍不死心,既然跑到广东来创业,就是碰得头破血流也不要放弃。我劝陈国良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们身上的盘缠用完了,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去城市公园的石凳上将就一晚,好在南方的夜晚不冷,不用怕着凉。躺在石凳上回想起妻子的劝阻,我有点后悔不该那么冲动。广东真不是遍地有钱捡,发财的老板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和我一样都是找不着路子的门外汉。
没有钱吃饭,我和陈国良买方便面,就着冷水胡乱将就一样。刚去佛山找铺真是尝尽了艰辛,吃了很多的苦头。当我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时,我有一个叫王建平的老乡在中山电脑城当技术员,他听说我在佛山露宿公园时,便把我和陈国良接到了中山。
有王建平这个老乡介绍,我和陈国良在中山电脑城先安顿下来。王建军听说我想开电脑公司后摇头说:“电脑这行业属尖端产业,你刚从老家来什么也不懂,再好不要冒险。”
“建军,你们这家电脑公司的老板是不是家乡人?他懂电脑不?”我问王建军。
“我们公司的老板是个大老粗,哪懂什么电脑,技术服务这一块全靠我们这些技术员呢。”王建军回答。
“建军,你学过电脑知识吗?”我问。
“我才高中毕业,哪里学过电脑知识。我到电脑城来当技术员,是公司里的老技术员带熟我的。”王建军回答。
“既然你们电脑公司老板不懂电脑,你开始也不懂电脑技术,你们的生意不是照样做得很好吗?”我对王建军说。
“是啊,我听说跑到广东来做电脑生意的家乡人,大多数是洗脚上田的农民,他们有胆量开电脑公司,我们为什么不能呢。”陈国良说道。
“你们真想开电脑公司?”王建军问我们。
“我们在佛山找商铺,把身上的盘缠用光,睡石凳吃方便面都没死心,既然到了广东就是冒险也要开电脑公司。”我是铁了心要在广东创业,就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你们真想做电脑生意,我建议你们去东莞找家新开的电脑城,选前面的铺位包赚不赔。”王建军在中山电脑城做技术员,对电脑行情知根知底,他的几句话给我们指点了迷津。
“你对东莞那边的电脑城熟不?”我问王建军。
“不是很熟,但我有几个朋友在东莞那边的电脑城做生意。另外,我还听说一个姓彭的电脑老板在樟木开电脑城,他是家乡人你们可以去找他啊。”王建军回答我。
“还有家乡人开电脑城?这可是让我们没想到过,你有那个彭老板的电话不?”我问王建军。
“有!”王建军立即把彭老板的电话给我道。
得知有家乡老板开电脑城,我便在王建军那里借了两百元钱做盘缠,立即从中山坐客车到东莞樟木去找彭老板。
樟木是东莞的一个镇,东莞没有县直接是市管镇,镇域面积不大,但行政机构却是县级。而且,东莞的工厂多,打工者多,有很大的电脑需求市场。我家乡最早跑到广东做电脑生意的那批老板,在电脑市场掘了第一桶金赚得盘满钵满后,不再满足开一家电脑公司,他们把目光盯向开电脑城。
当年像我和杨国良这样的创业者,从老家跑到广东来做电脑生意的有很多,他们都想到改革开放的广东冒险创业赚钱,可是都像我一样找不到门路而到处乱撞。那些赚了钱的家乡老板开电脑城,招商不用愁,只要宣传一下便有很多找商铺开电脑店的家乡人找来。
王建军介绍给我的那位彭老板,他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到广东做电脑生意的,几年下来赚了几百万,在彿州电脑城有几家电脑公司。彭老板不满足于现状,便和他的小舅子到东莞调查市场,看准樟木镇的工厂多,打工者多,便在樟木镇开电脑城。
我和杨国良从中山坐车到樟木镇后,打通彭老板的电话,问清他开的那个电脑城位置后,花二十块钱租了辆出租摩车来到樟木镇博物馆。彭老板租下了博物馆的一楼开电脑城,我们走进博物馆,只见十几个装修工人正在搞装修,一楼大厅里到处是装修留下来的垃圾。彭老板的招商处设在博物馆二楼,我和杨国良沿着楼梯找到招商处时,里面有很多人。
彭老板叫彭韶光,是一个四十多岁秃顶,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当我向他说是来找商铺想做电脑生意时,彭老板坐在一张黑色老板椅上,嘴里不停地嚼着槟榔说:“你是刚从家乡来的吧,以前学过电脑吗?”
“我是刚从家乡跑到广东来的,以前没有学过电脑。彭老板,你们这里招商还有条件是吗?”我好奇地问彭韶光。
“电脑城招商不需要什么条件,你打算在这里做电脑生意,先得交定金,然后自己去一楼选商铺,定好后再和我签商铺合同。”彭韶光一边嚼槟榔一边回答我,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好像喝了酒似的红光焕发,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不停往下流,彭韶光吃槟榔上了头就像醉了一样。
“彭老板,先交多少定金?”我问彭韶光。
“一千块,你在电脑城选好商铺后,这定金就抵你的商铺押金。”彭韶光把嘴里的槟榔吐了出来,随手用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回答我。
“我们还没定下商铺,怎么就要先收定金呢?彭老板,没有这个规矩吧?”我在家乡也做过其他小生意,对商业上的一些规矩略懂点,像彭韶光这种先收定金再选铺的做法表示不理解。
“我们电脑城的铺位非常抢手,不愁没商户租。你不先交定金别人会交的,要不要商铺你自己考虑。”彭韶光不愁电脑城的商铺租不出去,便对来租铺的商户先收定金再选铺,这一下子就让我为难了。
我身上只有一百多块钱了,还是在中山电脑城王建军那里借的。我们满怀希望找到家乡老板开的电脑城,满以为碰上贵人,找个商铺应该问题不大。那想彭老板开的电脑城奇货可居,商铺不愁租就故意先收定金再选铺,让我和杨国良白跑一趟了。
“国良,现在咋办?我们拿不出一千元定金,商铺选不了,电脑公司也开不成?”我见彭韶光不肯通融,便拉着杨国良走出招商办问他道。
“这明显是坑人啊!铺子都没选好怎么要先收定金。收了定金我们选不到商铺,那不是白白损失了一千元块钱?彭老板心太黑,我们去其他地方电脑城找找看。”杨国良不满彭韶光先收定金再让选铺,嚷嚷道。
“国良,我们身上只有百多块钱了,连吃饭住宿都是问题,哪里还有钱去其他电脑城找商铺啊。”我担心的是口袋里的盘缠,连住宿吃饭都成问题,哪还有钱去其他地方找商铺呢。
那时候想做电脑生意的人多,电脑城的商铺是僧多粥少,好商铺还要找电脑城老板出高价才能租下来。有的商铺光转空数就是几万,十几万。大城市电脑城的商辅转让费开口就是几十万,没有实力还真拿不下来。
彭韶光正是看到租商铺的人多,就要看铺的人先交定金才让选铺,没选上定金没得退。所以杨国良说彭老板坑人,但是又拿他没办法,你不想要他不强求,愿打愿挨吗。只是苦了我们跑到广东来创业,怀着做电脑发财的梦想,却被现实击得粉碎。连一千块钱定金也交不起,还做什么电脑生意,杨国良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电脑城商铺这么抢手,我们对电脑啥都不懂,又没有技术和资金,我们干脆进厂打工去。”杨国良囊中羞涩,拿不出定金出来垂头丧气地说。
“我问了王建军,开一家电脑公司大概要十万左右,开一家电脑耗材店只要五万左右,装修,押金二万差不多了。国良,我们先去借点定金把商铺租下来,后面的事后面再说,你咋就打退堂鼓呢?”我见杨国良像泄气的皮球,遇到一点挫折就要去进厂打工便劝他道。
“我们现在去哪里借定金?”杨国良问。
“我去找王建军试试,他是我老乡,跟他开口借两千元应该问题不大。”王建军在中山请我吃了一餐饭,说在广东这边有因难就找他,现在遇到困难我突然想起他来了。
“王建军帮电脑城老板打工,他哪有钱借给我们。我看不如邀他一块来做生意,我们三个人合伙开一家电脑公司,这样赚钱的机率要大些。”杨国良说出了他的想法。
“国良,你这主意不错,我们刚到广东来创业,什么技术和经验都没有,邀王建军合伙开电脑公司,不知他肯不肯来。”我对杨国良说道。
“你打一个电话给王建军,探探他的口风,问问他的想法。”杨国良说。
我给王建军打了一个电话,把彭老板先收定金再看铺的事和他说了一下。王建军也说彭老板坑人,哪有没看好商铺就先要定金的道理。同时他说他跟彭韶光很熟,可以跟彭老板说下先选商铺再交定金。
我对王建军说没有钱交定金,请他来和我们一块开电脑公司。王建军说他不想合伙做生意,但可以借给我二千块钱解决定金的问题。王建军在他老板那里借了钱亲自送到樟木镇,再带我们去找彭韶光时,彭老板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不仅没让我先交定金再选铺,也是主动带我们去博物馆一楼实地看铺。
王建军不停地发烟递槟榔给彭老板,要他从电脑城里选一个好地段的商铺给我。彭老板看在王建军的面子上,还真拿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商铺出来,他说这是预留的转空铺要五万元,问我愿不愿意出。
五万元转一个空铺,电脑城还没开张,彭老板就拿好商铺来赚钱,真的是太黑心了。我现在连一千元定金都拿不出,哪里拿的出五万元转空铺的钱来。我说选一个不要转让费的商铺,彭老板就带我们看了地段很差的商铺,他说就这几个没租了,问我要不要租下来。
我对选商铺啥都不懂,就让王建军做参考,王建军说商铺位置不好是赚不到钱的,建议我出点空数转地段好的商铺。可我手里拿不出钱来,也不想还没开店就先给彭老板五万元空转费,就选了一个地段不怎么好的铺位。
选好商铺王建军帮我交了定金,然后又请我们去湘菜馆吃大餐,同时把彭韶光和他小舅子也请去了。在酒桌上,我得知王建军原来在佛州电脑城打工,和彭老板他们很熟,这次遇到难题还多亏他帮我解决了。
商铺定下来后,下一步就是筹集资金装修店铺,进货开张了。正当我踌躇满志准备在电脑城大干一番时,樟木镇上又有一位广东老板新开了家电脑城,而且就在彭老板开的电脑城对面,隔着一条街,遥相对望着。
杨国良得知新开了一家电脑城,连忙叫我一块去那里看有不有好铺位选,我对他说都已经在这边交了押金,签了合同还三心二意做啥。杨国良说广东老板开的电脑城地段更好,而且铺租比彭老板的要便宜一半,有好多老乡在那边选了商铺呢。我听杨国良这么说也就有点心动了,便和他去广东老板开的电脑城看铺位。
广东老板比彭韶光年轻只有三十多岁,他见我和杨国良去看商铺,便非常热情地介绍他们电脑城的优惠条件,而且好商铺根本不收空转费,铺租也很便宜。广东老板的话让杨国良心动了,他立即选了一个靠近电脑城门口的铺位,我有点犹豫不决错失了一次机会。
两家电脑城先后开了业,我和杨国良分别在两家电脑城做电脑生意。我刚去广东真的是啥都不懂,鼠标键盘不会用,电脑操作更不懂。就凭着一股创业发财梦,冒冒失失地开了一个电脑店。
彭老板的电脑城由于地段没有选准,造成顾客稀少,电脑城里简直门可罗雀,一天到晚见不到几个顾客。我的店铺位置差生意更加惨淡,每天几乎是打鸭蛋,十天半月不开张,心里急得有点发慌。
杨国良那边的电脑城,因为地段选对了,他又选了一个好铺位,每天可以搞定几台组装电脑,生意很不错。加之广东老板给商户免了三个月租金,杨国良一点压力也没有。彭老板对商户一天租金都不免,而且电脑城的管理又相当混乱,商户是怨声载道。
半年后,在两家电脑城的激烈竞争下,彭老板开的电脑城终于顶不住了,不得不关门倒闭。电脑城的商户成了牺牲品,我到广东创业的发财梦破灭了。第一次创业亏得血本无归不说,还无脸回去见妻子,当初妻子坚决反对我出来做电脑生意,可我一意孤行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那年到广东创业虽然失败了,但是却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为后来继续做电脑生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多年后我也成了电脑行业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