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来了,告诉我们要去山西打工,脑袋瞬间都大了,这个人真是让人无语。他的一生好像都在不断尝试什么叫不正确。
而他来告诉我们时,是孩子姑姑有事让他看孩子,而他把孩子们独自放到家里,自己骑着电动车从油田总部跑到市里,来告诉我们他新的惊人之举。
来不及批评他,我和先生赶紧开车去妹妹家,看到孩子们正在看电视,提着心才略微放下,看到四岁的外甥在沙发上跑来跑去,一会站在沙发背上勾着他老爸订在墙上的照片提溜着自己,虽然我但累的气喘吁吁,看到孩子们安然无恙,庆幸的感觉油然而生。赶紧把他抱了下来,感觉好像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紧紧抱在怀里。
爹也是个有趣的人,比他小几岁的表哥,经常喝醉后说他二舅很多有意思的事,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早年一直研究制造“永动机”,去证明物理学家能量守恒的不对。听来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其实他上学的时间也不多,还是半天放羊,半天上学,他的勇气真是让我佩服,而我从来没有过他的奇特想法,他的很多行为,我不知道如何界定,觉得算有趣为好。
我和先生结婚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爹这样的人存在!他善良、勤劳、不怕吃苦,可总过不好日子,总是好高骛远,总有很多不合实际的想法,并且去努力验证他想法的错误。
他自己的生活已经很窘迫,除了要债的人还会想起他,别的亲戚朋友,都望而远之了,他还在专注寻找蒋宋孔陈,国名党时期四大家族没有带走的财产呢!还夸口如果他成功,把村里学校的旧房子,盖成三层楼。起初,他觉得他干的是上亿的大生意,所以很多事都看不到眼睛里了,家里的地也不好好种了,孩子更是无心管了,头几年他拿着钱全国到处跑,后来没有钱了,就骑车去,他经常讲他骑车二百多公里,一天往返到家,天不亮他走了,天黑他才回来。后来听他说起,还真是感慨,这样的精神让人感动,只是方向错的太离谱,努力再多,也是白费。他骑坏了很多亲戚家的车子,也借了很多人的钱,直到最后,再也借不到了,他让很多原来认同他的人心疼又无奈。他也无心伤害了原本他爱的人们,因为他的本心不坏,他想挣了大钱和大伙分分,让人们都如故事书中说的一样,他成功了,把钱分给大伙,人们和他一起从此就过上幸福的生活,再也不为生活和金钱发愁了。他总是一个人,异想天开的做着他各种各样的美梦。
很多人劝他,他也不听,或许巨大财富的诱惑让他已经看不到梦想之外的东西。后来人们无奈的看着他到处乱跑,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一直坚持了差不多二十年,家里已经一贫如洗。
他想盖楼是没有盖成的,他的债台却高筑,举步维艰已经成了他生活的常态。我和先生结婚时,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执行的精光,家里的粮食也要放在邻居家里,否则吃饭都是奢望。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胡跑,还是说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话,着魔一般。
那时候,我还不太了解他,只是觉得他说话太奇怪,只是家人都不让我相信他。我起初对他还是敬重的,毕竟是老人,可是后来时间,我的态度好像改变了很多,我没有先生和家人的切肤之痛,只是新奇,感慨世间的人真是行色各异。不过他带给我的麻烦,也是很经常的。
那时候,经常有一些和他一样“做梦”的人常来到家里,他们说的话都很雷人,穿的是衣衫褴褛,说话口气都大的惊人。我娘家太远,我父亲为了和我联系方便,帮我们装了电话,他总是打,还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用,高额的电话费他是从来不交的,不让他打,他也不听,他也不为自己的行为惭愧,他会给你画个将来的大饼,觉得他有钱了给你多分点。无可奈何,无语,搞笑,是我当时的复杂的心,怎么说他,只要电话不停机,他也是不会改的。
原来以为先生家穷的很普通,如很多普通农民一样,孩子多,挣的钱少,自然生活水平低些。可是,事实上更严重,他是不挣钱,只要有钱就出去跑,不是入不敷出,严重亏空,除了物质金钱的穷之外,还有如此严重的思想幼稚病,穷的真是独特。他好像永远不停歇,永远不现实,永远做着发财的梦。
我当时教学挣三百多元,而他八十年代,他已经欠账好多万了,那时候,天文数字,我们就是不吃不喝,也根本还不起他欠的钱,他更新潮的是,那个时代就知道贷款,还真贷了出来,也挥霍空了,他好像还有些欠账还挺光荣,挺有本事的感觉,只是苦了我无奈的婆婆,和日益长大的孩子们。
他的所有梦想都是巨大的,他能干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好像永远不靠谱,他的理念好像是做天大的事情。只是孩子们越来越长大,日子越来越拮据。 婆婆终于不再做梦了,让他去了砖瓦窑上打工,他最初很不情愿,毕竟他曾经自己开过窑场的,他原来还是老板,现在是小工,他很不情愿,许是婆婆真恼了,总之最后他还是去了,每个月多少可以挣些钱了,自此正常了不少,从此,也没有时间跑了,偶尔才出去了,渐渐脱离那些人,渐渐有了些正常的感觉,他干活卖力也不偷懒,很多人乐意用他,他好像也快乐了些。
我
们最终还是被他连累,毕竟他欠了太多的钱,家里东西再次被人拉光了东西,他早已经没有东西,我们自己辛苦操持的生活用品,也成了人家的选择,老家实在待不下去了,除了物质极度匮乏,还有巨大精神压力,一个让我们随时不知道所以然的爹。我们只好出来寻生路,那时候真是悲壮,我抱着女儿,先生背了一双被子,过年前夕,囊中羞涩,内心孤苦,来到市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后来,历经沧桑后,我们渐渐在市里有了落脚点,他也来我家帮忙,帮我看孩子,偶尔也帮我看店,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庆幸他变了,觉得他真的好了,恢复正常思维了,可是好景不常。
当我们为他改变开心时,发觉他又有些不对头,非要带我们去远方承包食堂,挣大钱,我们这样的生活太辛苦,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他还放下狠话,我们必须和他一起去做伟大的事业,否则和我们断交,和我婆婆离婚。
他的行为让我们都笑了,好像他对我们生活多么重要,除了给我们别人想不到的独特的磨难外,还有什么,可是他毕竟是老人,安慰他,哄着他,他开心时候慢慢问他,才知道他出去打工被同村的人骗到了传销公司,他们让他回来偏我们的,说不说谎话做不成大事。过了一段时间,他好了很多,几个月后,骗他做传销的一家人发生了很多不幸,好像是妻离子散,他的发财梦才再次醒了。
后来孩子都大了,都不需要他的护佑了,都成了家,他却爱上了打工,开始挣小钱了,乐此不彼,觉得原来打工也如此快乐,他也从不觉得累,别人觉得脏累的活,他都伤着干,从来不叫苦,也不说累,觉得充实快乐!也许这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吧!好像打工让他找到了人生的成就。
只是好景不长,这几年婆婆身体不是很好,需要有人陪护,他的打工事业就此中断,他还是闲不住,就在附近打零工,可是时间久了,还是无法让他满足,他再一次提出要出去打工,觉得他打工比在家种地打零工挣的多很多,而他也爱上了打工的生活。
我和孩子姑姑们也经常感慨,要是原来他这样多好,每个人也不用受那么多罪了,交不起学费,买不起书本和作业本,也时常为了钱吃尽苦头,可是,他的人生乱了季节,好像把日子都颠倒了,需要努力时他不知道努力,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他却爱上了打工,一发不可收拾,好像不让出门他打工,他都找不到人生价值一般。
规劝的道理我从昨天到今天讲了一箩筐,他听进去多少,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在家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好像说同意了,今天早晨又反悔了,他反正很多时候,他和别人都不一样,他爱许诺,从不兑现,他想事情很简单,而很多事他却做不来。
不知道他回到老家会如何,也许天知道,因为他听的话,就限于在我们家的时间,出门他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让我们引以为戒的人,一个让我们无可奈何的爹,一个立志一生尝试各种错误的爹。
还好他的天性善良,老天对他还不错,他用大半生给我演示了很多事不能做,所以后来我们的人生都不敢懈怠,因为别人失败了背后还有爹撑着,而我们必须努力,不能失败,因为我们的爹需要我们去撑着。如果是进化论,一代比一代强而言,很感谢爹,让我们轻松超越无比自信,也感谢爹,对我儿子无比亲爱,最感谢爹,让我们不得不独立坚强,让我们从来不敢懈怠,也让我们比别人更加珍惜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