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上午走了,听爸爸说走得很干净,走得很安详,走得很满足。我是在公交车上知道这个消息的,曾经我以为可以很平静的接受爷爷的逝去,毕竟老人已经八十有二,今年的状态也一直不是很好,前些日子又摔坏了盆骨。可是,从公交车站回家短短500米,我却两次不争气的流下了泪水。现在,拿着手机,又不禁泪流满面。
九岁那年,我便随着父母来到广州生活,到今天,小时候对爷爷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他很疼我,在家里的老照片上,我从来都是被他抱在怀里的。依稀记得在他的小院里有棵山楂树,这棵树除了我好像谁也不能动。
我记得爷爷很清高,清高到甚至有些傲慢,他从没抽过烟,也从未喝过酒,每每有应酬的时候,他总是说:“我才不陪那些××玩意呢!”
我小时候常想,爸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因为爸爸当了兵、考了军校提了干。这种骄傲应该一是出于对军人的认同感,二是源于对文化的自豪感。他总是喜欢穿着爸爸的各种军装照相,而在这个时候,我总会不懂事的贬损他说:“戏台上的皇帝!”他却总会笑着说:“我孙子真有文化。”他在炫耀他儿子的时候也总是会说:“别看我只有高小文化,可我儿子是大学生,将来我孙子也会是大学生,还会读硕士、博士!”可惜我不争气,终究是没有把博士读下来。
我印象里的爷爷就是不老的。总是精神矍铄,健步如飞,一头黑发短而齐整,一口牙齿白而细密,一双手掌枯瘦而有力。自他六十岁退休起,每年冬天北方开始供暖的时候,他便到广州来,住到供暖结束。每次见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比高,把我拉到一旁一比划,就说:“嗯,好小子,又长高了,我一米七六,就快要超过我了”。爷爷,我上高中后长到了一米七五就再也没有长过个子了,只是您的背渐渐有些佝偻了。他每天都会在院子里散步,总会有不熟悉的人问他是不是我爸爸的大哥,他回到家后总会气愤中带着得意的骂:“那个某某某居然说我是某某(我爸爸)的大哥,真是眼瞎!”08年的冬天,是他最后一次在广州过冬。那时,我的女儿,他的重孙女刚出生不久。他还说,要帮我带孩子,帮他的重孙女带孩子。再后来,一是因为有了小孩照顾不过来;二也是因为老了,坐飞机不方便了,爷爷便再也没来过广州。
14年上半年,我在北京学习时抽空回老家看了趟爷爷,见到我的第一件事依旧是比高,可说的话却是:“好小子,比我高了,唉,爷爷老了,背也驼了!”
今年五月份,我再次回老家探望他时,他已经得了老年痴呆,谁都不认识了,自然也不认识我。但他记得他有个儿子,在南京当兵;他有个孙子,也在部队上。当我告诉他,我就是他孙子时,他的眼睛亮了:“这大小伙子,长得真漂亮!”然后,又拉着我比高,说:“好小子,比我高了,我一米七六,真好!”
爷爷,您怎么走得那么突然,您每次生日时许的愿可都是活到一百岁,您还要帮您的重孙女带小孩呢!可您就这样去了……
长歌当哭,逝者逝矣,生者善之。爷爷,相信您此刻定然没有走远,您一定能够听到儿孙们的呼唤!安息吧,爷爷,天堂路远,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