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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奔向山脊时,薄雾如纱衣般褪去,树的风姿,湖水的清亮,一一呈现。
我本是云雾山的一棵小桃树,有一天看着一只云雀带着同伴翻飞俯冲,自由自在,心生羡慕。我好想搭腔说话,让它们带上我。忽然,一种奇痒蔓延开来。昨夜雾重,许是露珠滴落,我并未在意。再看时,一只黄绿色的毛毛虫, 瞪着黑乎乎的眼睛爬到我的脚踝。我大呼小叫,捂着眼睛又是跺脚又是跳跃,猛然觉得身子一轻……回过神儿,我发现我已经有腿有脚了!我的手指纤细白嫩,指甲上还有健康的月牙。我粉色的衣裙散发着三月桃花的香气,阳光晒着我的脸,热热的,发烫。五百年栉风沐雨,吸收天地灵气;五百年惯看沧海桑田,松柏为薪 ,我竟渐渐通了智慧,幻化成人形!
桑姥姥和姐姐月白闻讯而来。桑姥姥是我陶家老仆,对我姊妹二人宽厚忠诚,家中琐事都是由她全权处理。她揽我入怀,摩挲着我浓密的头发,疼爱地说:“如月丫头不要怕,姥姥愿为姑娘们遮风挡雨,绝不让姑娘们受一丁点儿委屈。”我亦感激地抱紧了桑姥姥。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云雾山的每一个角落,山影树形镀上了一层金边。月白姐姐穿着白绫长裙,行动时如一朵青云出岫,她柔柔地看着我,拿好看的手帕为我拭汗。帕子上的图案似是一只灵巧的鸟,我只顾眯着眼睛笑,看得不甚分明。
我修炼到第四百年零八十三天的时候,曾遭遇一劫。山下的樵夫进山打柴,他不管我努力地将每一朵花开的明艳,不顾我金色的花有多香,一心要我砍下我当柴禾。他的斧头磨得明亮锋利,抡起来的时候带着呼呼风声,我吓得浑身哆嗦,赶紧闭眼,天塌地陷般的恐惧袭来。千钧一发之时,姐姐唤起我家宝物夜明珠,做起了障眼法。飞沙走石之际,斧头砸偏,磕在石壁上,我左臂被崩裂的石屑擦伤。我们这些树木藤草都是有寿命的,若想活得长久修炼成精就是逆天而行。这期间可能会有凡人想把我们砍掉,可能会抵抗不了雨水虫灾被淘汰掉,我们还会经历天劫——被雷劈死。
人活在世上是在渡劫,草木亦然。
姐姐替我挡过一劫,违背天意,因此遭到劫数的反噬,听力严重受损,久而久之,连话也不能说了。即便如此,姐姐仍是云雾山最美的女子,她微微一笑,便有摄人心魄的魅力。我知道,那是来自内心的宁静,需要岁月的沉淀,学不来的。我略懂事后跟姐姐表达歉意,姐姐的目光尽是安详。
哦,她没有记恨我。于是我的心稍微放宽一条缝。
我和姐姐一大早起来,稍作梳洗就拉着手出去玩儿了。桑姥姥嘱咐我们早点回来吃饭,姐姐听不见,我装作听不见,我两风风火火地跑出朱漆大门。我们去看吹着紫色喇叭的牵牛花在学爬篱笆;看韭菜被割去一茬又锲而不舍地在生发下一茬;看呆痴的小虾把自己生成透明色只留两个小黑点做眼睛……那只云雀像只尾巴似的跟着我们,怎么也甩不掉,可我一点也不讨厌 ,还有点留恋他陪在身边的感觉呢!
云雀叫沐云,他的母亲是云雾山的一只千年云雀丽娘,他的父亲沐君安是一个凡人,骁勇善战。沐云幼年时和母亲觅食,误入网中。七日后,水尽援绝,母亲将胸口啄开,以血饲之,沐云得以续命。沐云同伴久不见他归来,来我家报信,桑姥姥和姐姐将沐云救回。沐云虽常和我们一起玩闹,却不肯喝我家一口水,也从不在我家吃饭。因为他不想多多欠我家一份人情。他心性高,好像多欠一份人情显得他多不堪似的!沐云有志气,凡事努力争取,不依靠别人,我对他另眼相看。
沐云带着同伴练兵如同带领千军万马,他青春勇武,云雾山上没有人不喜欢他的,当然,我也是。
之后,沐君安军功显赫,却因杀伐过重而失去了儿子,便派管家来云雾山认亲。
沐云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一直责怪父亲没有及时相救,所以不肯相见。可能管家能言善辩,他又眷恋亲情,推辞不过 ,犹豫着随管家下山去了沐府。
沐云去认亲归来,昔日他口中“无情无义的仇人”就变成了“父亲大人”,还说父亲是一个有决断的人。
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不久,沐云便带着丰厚的聘礼前来求亲,欲带我和姐姐入沐府。我心潮起伏,桑姥姥似有不舍,姐姐蛾眉紧蹙,心事重重。
是夜,月朗星稀,苍翠松柏落下团团黑影,山上只有沙沙风声。姐姐呆呆地望着不远处山上沐云的家。他家中没有灯光,姐姐看得有点出神。
为谁风露立中宵。
忽然忆起她帕子绣的那只鸟,是一只云雀啊!夜凉如水,我带了滚边的玉色绸缎披风给姐姐披上。姐姐回过头,借着月光,我看见她濡湿的睫毛。
姐姐的表情凝重,我看得见她内心的翻江倒海。
有些人从未得到过,却像失去了千万次。
姐姐为什么不愿嫁给沐云?我在厅堂里问桑姥姥。桑姥姥正在给我缝制嫁衣。大红的嫁衣,上面用金丝绣的凤凰。
红红喜字,佳人无缘。
她怕人。
桑姥姥的声音低沉,于我却是滚滚闷雷。我差点被人用斧头砍死,我不怕人?沐云差点被人捕捉,他不怕人?从未被人加害的姐姐,怎么可能最怕人?
难道是……
我俩在山中摘野草莓时,不经意听得几只秦吉鸟议论沐云,说布下天罗地网想害死丽娘的是沐云的父亲。为了立功,他帅兵降妖除魔,最容易算计到的人就是丽娘了,因为她对他从不设防。本来是要赶尽杀绝的,没想到沐云侥幸得以生还。
我比划着讲给姐姐,她吓得手中草莓一个个滚落在地。到家后躺床便睡,全身发烫,桑姥姥给她叫魂儿,她才好起来。但是因此留下病根,不能受到惊吓,否则会反复发热。
姐姐,怕的是人心难测吗?
我如愿做了沐云的正妻。沐云还有两房妾室,二房李氏面容姣好,家财万贯;三房乔氏,父亲手握重兵,她说话行事放肆的多。沐云和我青梅竹马,又念及我家待他的情意,我自知在他心中还是有分量的。我以为嫁过来就能和沐云恩爱相守,却不知他三妻四妾我还要故作大度。沐云带兵打仗常年不在家中,深闺寂寞,我便有些想家,想姐姐和桑姥姥,想云雾山的清风朗月,想春天的花海。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第三年,我产下一子,沐府上下待我自不同往日。沐云是常胜将军,平定叛乱,开疆拓土,封王拜相指日可待。日子似蜜里调油。我想要和沐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要深宅大院,仆从成群;我想要一个我和沐云的孩子…… 这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在我幻化成人之后正一步一步实现。有些时候我会忘了我只是一棵成了精的桃树,好像我就是一个人。怪不得那么多树藤精怪苦心孤诣地想做人,原来啊,原来做人是如此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事。
孩子满月时沐云还在军营,但是沐府等不及了,大张旗鼓地办起了酒席。姐姐和桑姥姥居然也带着礼物来府上道贺。姐姐穿的很应景,一改往日的清淡,着耦合色的锦袍,雍容华贵。桑姥姥拄着黑色拐杖,枣红色的长裙气度非凡。沐府的亲眷拉着姐姐问长问短——姑娘是少夫人的姐姐?
夫家是谁?
姑娘还未婚配,可否容我牵线?
姑娘才貌双全,比少夫人还美呢!
姐姐眼神始终在追随我。
我都快忘记我是妖了,她们是来提醒我的吗?我不冷不热打了招呼,安排她们入座,然后频频找理由离席,不打照面。我看出了姐姐的落寞。她知道了也好,富丽堂皇的沐府才是我的家,昔日我差点丧生于斤斧之下,出嫁后,恐惧依旧长情 ,经久不散。历经三年,噩梦渐少。看到她们,紧迫感又一次次在胸口震荡 ,嗡嗡轰鸣。我,怕云雾山那些个愚昧的砍柴人!自从做了人之后还好,我坚强起来,不怎么怕了。在沐府,往来皆是金尊玉贵,出入无不高官厚禄。即使我再怀念云雾山的家,也不会再回去,姐姐救我落下残疾,我对姐姐有愧,我不想日夜面对,唯有逃离;沐云有娇妻美妾,依旧对姐姐有情,我也忌惮她三分。前思后想 ,亦是无法波澜不惊地相处。
有些过往,不提也罢,有些人事 ,只配在梦里遇见。
我想起李氏给沐云唱的歌:
西子湖还是当时模样,
看断桥桥未断,
却寸断了愁肠。
为谁而柔肠寸断,姐姐吗?
细思醋意汹涌。
不刨根问底才能不心痛。还好我有了儿子,情爱一道枷,亲情一道锁,他会被我们母子拿捏得牢牢的,一直。
人为什么会唱歌呢?因为总有一些感情那么的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的,还有我和姐姐此刻的重逢。姐姐看我不和她对视;坐在她旁边我和别的人有说有笑;我找理由离席,姐姐想跟来,我急忙让丫鬟梅子拦住她。姐姐悟性极好,得道在我之前,修为也在我之上,怎能不知道我的刻意疏离。
曲终人散,桑姥姥带着神色黯淡的姐姐回了云雾山。桑姥姥上了年纪,步履踉跄,姐姐一步三回头,看样子十分不舍。我看的鼻子发酸。我怎舍得我手中紧紧抓住的那个“人”字?我怎能回去继续当个妖?这样的念头坚决不能有,人只能往前看,向高处走,不是吗?和她们多说一句话,多对视一秒钟,我都怕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意念会瞬间土崩瓦解。
二月的风乍暖还寒,拂过树梢,枝头便有了淡青色的苞。我在孩子的笑声中慵懒地醒来,枕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沐云在家书问了千百遍,却还没有见过呢!
我起身梳妆打扮,沐云送我的金步摇忽然从我手中跌落折断。一种不详的预感拖着我的心往下坠,沉重到我快没有了呼吸,我直不起腰,……我扶着梳妆台跌坐在红木凳子上,菱花镜里,我看到自己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梅子挑开帘子送来洗脸水,关切地问:“少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不好,我去叫大夫!”我拽住她的手,我手冰凉,梅子更是惊讶。我往银盆里看了一眼,啊!看到的不是我,是蓬头垢面的沐云,他满脸是血。我只觉得胸口剧痛,嗓子腥咸,我拿帕子捂着口鼻,一口血喷在帕子上,红的晃眼。深红的血丝如网般扑来,我赶紧用手去扯,“刺啦”一声,网破了。
我定定神,眼前只有我吐脏了的帕子,分不清刚才一幕是真是幻。可是直觉告诉我,沐云出事儿了!
傍晚时分,天空黑云幕布,风中夹着河水的腥味,仆人们都忙着收东西,似乎是要下雨了。“哒哒哒”,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每一步都要把我的心踩碎。我咬着下唇,快要咬出血来。我吩咐下人打开大门,命管家去请太医,交代梅子让下人把房间的火烧的热一点。
沐云出征时我去门口送他,那天雪花飞舞,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他捂着我的手,顶着我的头说,打完这一仗,我必归来,陪你看每一个日出日落。我拉着他宽厚的手笑成春日里桃花般娇艳模样。那时他精神抖擞,志在必得,山川江河、日月星辰,尽在他双目之中。
沐云躺在马车里回来的,他没有力气骑马。他胸口中箭,一路颠簸而归。路上苏醒时他对副将说,他想死在自己家中。
沐云天生异像,心脏长在右边 ,按说一只普通的箭不足以杀死他。我颤抖双手验伤,发现这支箭被人施了法术,夺走了他的元气,血却流的极少。放箭者心思缜密,旨在置沐云于死地。
沐云带伤从战场奔波还家,得有多痛多辛苦!得有怎样坚韧的心才能走过这刀山火海般的一路!可惜,我却给不了他一线生机。
我产子后法力受损,无法施以援手,而所爱之人危在旦夕,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
时光曾赋予我们美好时光,当我以为它会长长久久时,终又给予残忍。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
王太医妙手回春,也看不懂其中的蹊跷。我讨了王太医的金创药,请他回宫复命,沐云战死。王太医怕犯欺君之罪,坚持在外面等候,我只得应允。我整顿衣装,今生今世,这是沐云最后一次看到我了,我想让他记住我的美丽,记住我的深情。沐云,你睁开眼看看我们的孩子,他等着你给他取名字呢!我在他耳边低唤。火烧的很旺,沐云身上渐渐有了热气。他缓缓睁开眼,和儿子对望。一样的细长眉眼。“沐麒麟。”他用力地说,声音却很小。一动情,眼泪就流了出来。沐云和我对他的伤情心知肚明,我们相守的时刻不多了。我命梅子把麒麟带出去,仅有的时间,我们属于彼此。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想回到什么时候?你征战沙场的时候?你我洞房花烛之时?还是你凯旋而归之时?沐云面色平静,似乎陷入沉思。我又问:还是想回到小时候,我们在云雾山稀里糊涂地当个小妖怪的时候?沐云“噗”地一笑。他没有劲儿像以前那样咧嘴笑了,嘴角也扬不起来,只是从口中吹出一口气。笑是那么轻松的事儿,沐云做起来却千辛万苦。眼泪扑簌簌滚落在缎面锦被上,很快晕开,成了深浅不一的水痕。原来他想回云雾山,跟着我和姐姐身后当个小尾巴呀!那时云雾山的树林就是我们的洞天府地,桑姥姥是我们的亲人,不需要海誓山盟,我们就能一起看每一个日出日落。
当时只道是寻常。
梅子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时断时续的告别。她肩上带着雪花,怪不得感觉天快亮了,原来是下雪呵!她送来一个沉甸甸的盒子,说是麟儿过满月时姐姐交给她的,让沐云回府后交给我。
冰凉如我心的盒子被打开,里面竟是曾救我一命的夜明珠,它有月亮的清晖。负心之人,无颜见旧物,我懊恼地把头扭向一边,百般滋味在心中腾挪,想起沐府如日中天之时我对姐姐的爱答不理,我脸上一阵热一阵冷。
姐姐曾为我挡过一劫,得靠吸取夜明珠的精华才能固定身形,一旦离开,现在的她就是一棵普通的桃树。姐姐留给我最后的记忆是她单怅然若失的背影,我留给姐姐的,是有恃无恐的伤害。沐云人身不保,舍了一身修为施以援手的,却是姐姐。姐姐是面明镜,照见我的九曲回肠,而她总是光明磊落;姐姐是面照妖镜,和她比,我永世为妖她为人!
我贪心沉重,以至深陷红尘不可自拔,姐姐知进退,每次抽身隐退,从不拖泥带水。一念之间,人生佛魔。
那么,麟儿满月时,姐姐的欲说还休,是在和我告别吗?
那一个月朗星稀夜,姐姐伫立风中,是和沐云该别的吗?一并告别的,还有她昙花一现的爱情。
人这一生,就是不断告别的过程吗?我还以为是得到呢!姐姐把世间美好的东西统统留给了我,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沐云,这是怎样厚重的爱?
心如刀绞。
我替沐云拔箭,给他敷药,沐云瞬间现了真身,成了一只瑟缩的云雀,羽毛杂乱而无光泽。有了夜明珠,沐云会很快恢复元气,稳住人形,只是这颗夜明珠吐尽光华,要物尽其用了。
沐云,我们的命都是姐姐给的,你要努力活下来,才不枉费我姐姐的一番心意。我曾经那么介意你爱她,现在我不记恨了,因为她配得上最好的感情,而我也知道,她情之所寄,唯你无他。
沐云眼泪汪汪,耷拉着脑袋眨眨眼回应我。
我呼唤夜明珠做法,烛光摇曳,恍惚中我眼前多了一个人——是沐云的父亲。
他怎么可以入我内室 何体统?沐云生死一线,他为何夺宝?
我脑海里奔腾着千万个念头。
他一把夺过夜明珠, 凑近珠光欣赏,大言不惭地说:“得此物,皇上就会封我为‘镇国公’了,哈哈哈!”
什么,为一个封号,就不问儿子生死了吗?
我迷茫。纵无情似我,也不会靠害人来成就自己,何况是血脉相通的亲生父子。
他命人把麟儿抱起,转向门外,紧锣密鼓地吩咐:“不许少夫人出门一步,违令者,杀无赦!”旋即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魔鬼一般。
当年云雾山所传丽娘死因,原来真实不虚。我想起桑姥姥的话,姐姐怕人。此刻,我也怕了,无论是愚昧卑劣的还是富贵已极的,一文不值的还是千古流芳的,我都怕了……
我匍匐在地,哭喊:把夜明珠还给我,救救沐云,他是你的儿子呀!
镇国公冷冷的,目光如霜,要是多看他一眼都能长冻疮。“哼,他功高盖父,我留他何用?”说完,旋即离去。
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沐云尚在危难之中,他怎么可以当面做出如此丑恶之事?这让血洒疆场的沐云情何以堪?
我们虽是邪魔外道却还有驯良时刻,万物灵长的人类为何可以阴暗至此?沐云父亲懒得跟我废话,丢下六神无主的我扬长而去。
桑姥姥现身,把我和沐云带回。不过三五年的功夫,眼见它起高楼,眼见它会宾客,眼见它楼塌了。
云雾山照样云雾缭绕,朝阳的山脊处有一棵弯腰桑树,她伸长了枝丫,守护着两棵桃树。桑枝有一精致的窝,里面住着一只云雀。此后年年岁岁,寸步不离。
山脚下的麦子青了又黄,黄了又青。有时候人们在办喜事,有时候人们在办丧事,任人间变幻风云莫测,我们静观其变,无关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