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孟浩然《过故人庄》
菊花是陶渊明的菊花,菊花是孟浩然的菊花,菊花是耕读园的菊花。我们在春天种下两篱菊花,在夏天浇水,在秋天欣赏。金黄、粉红、深红、紫红、米白,很多种颜色。它们仿佛在一夜秋风之后一齐盛开,长长两行,层层叠叠,绽放得极其明艳,无比醉人,令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而我也仿佛用了一个秋天的时间,真正认识了菊花,真正读懂了陶潜。
我们的耕读园在武汉黄陂一个叫大余湾的古村边,就是听钟子期弹琴的那位俞伯牙的后代聚居的村子。黄陂也是花木兰的故乡,耕读园的屋后就是木兰山余脉,山下有三口清波荡漾的大池塘。村外还有十里画廊,春天是一带绵延十余里的金色油菜花海。春天时满村都是槐花,可以做香喷喷的槐花饼。天天都炒屋旁采来的嫩竹笋吃。还有几棵巨大的桑树,上面是密密麻麻仿佛永远也吃不完的桑葚。初夏伊始,各种水果轮番开吃,先是屋前屋后几棵枇杷树,黄橙橙甜津津的纯天然枇杷感觉像吃仙果,然后是石榴、桃子、李子、柿子……一直吃到一夜醒来,满园铺上一层金色的银杏叶地毯,然后就开始期待一场冰天雪地里的冬令营和烤红薯。
对了,我们还曾在屋后的松树间搭起吊床,晒着暖阳,静静看书;还曾围着后院的石桌品香茗,论《红楼》;还曾在七夕之夜带着一大群孩子露宿山亭,卧看银汉繁星,指点牛郎织女;还曾种得一片花生地,打出百多斤香喷喷的花生油……
时间关系,此处关于耕读园的故事,就先省略一万字。总之,去到那里,就像去到了一片世外桃源。后来,大家忽然一夜之间离开了耕读园。其实到重阳节赏菊花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独赏了。而那段时间我也相对悠闲,时常一得空便漫步花丛,或观赏,或轻闻,或摄影,或沉思,一醉就是小半天。
半年后,我也离开了。然后一转眼,已经四年过去了。春天又翩翩而来了,据说耕读园所在的古村要進行大改造,村民们都要搬出去。不知屋后的春梅是否仍会怒放,是否仍会飘出清冽的芬芳。不知篱边的菊花是否仍会怒放,是否仍会把来来往往的人们带入一片诗意的山乡,带入孟浩然的故人庄。
因为这些往事,再次读到这首诗,内心便有莫名的感动。特别是“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这两句。很多感念,静静思忖,渐渐清晰。原来菊花是隐逸之花,是高洁之花,是淳朴之花,是洒脱之花。而我自己,其实从未离开耕读园,而耕读园也永远不会消失,而那清冽的梅香也仍在飘散,而那清丽的菊花也从未凋谢。它们必将在岁月的流逝里反复酝酿、熔炼,终究化作一壶日月深长的老酒。
而我已在心头开辟了一片耕读园。走到哪里,就将菊花带到哪里。我谓之“推开心窗,两篱菊花”。最后,还是以唐老师的这首诗来结束此文吧:
《富德耕读园纪》
唐明(云萧)
天地一中国,九州重华中。江汉合龙千百载,滠水悠悠漫和风。大余湾承伯牙姓,花木兰挽神臂弓。随园何自在?去留任西东。富德惟大美,德富贯始终。山水辉映绿遍绕,田园耕读任鸣虫。种瓜得瓜因果继,亲仁则仁老少同。谁携手?知音众。身手遇,灵犀通。春播一粒籽,秋收百倍功。夏习炎凉气,冬不畏寒空。辗转一程筋骨健,枯荣一岁更奇雄。常得热汗淋漓尽,何愁长旅不圆融?任你地做主,任你志气洪;任你一生梦,任你四时丰。留此一方诗画印,他日德成万事工。
2018.3.20
附原文:
过故人庄
唐 · 孟浩然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