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忘机想你。”
“忘机……”
蓝曦臣对这突如其来的陈情十分无措。
忘机又偷喝天子笑了吧。以至于把魏公子叫成“兄长。”蓝曦臣这样想。
夜深露重藏不住眼里光亮,蓝忘机见自己的兄长只是应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拔出佩戴的避尘就刺了过去,蓝曦臣一惊,忘机这是……要做什么,杀他吗?……
蓝曦臣身形一闪,避了过去。回头再去看他的忘机,那人已丢了剑,摔了酒。
从没有人看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这样立着,山风吹起他的抹额与衣角。
他还是说:“兄长。兄长……”
蓝曦臣看着他摇晃的身形,一如魏婴身死之年。他一个人,为了他的魏公子与族中长辈为敌,与仙门百家为敌。没有人知道,蓝忘机是何等喜欢他的魏婴。没有人知道,蓝忘机身上的三十三道戎鞭是最疼爱他的兄长亲自抽的。更没有人知道,蓝曦臣有多羡慕那个能被忘机喜欢的少年。
那一年,蓝曦臣掌罚。只有人知道,也只有人会说,蓝曦臣大公无私,是非分明。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惩罚时也毫不留情,甚至比平时要重上许多。
因为不会有人看到蓝曦臣拿着许多药膏进寒室。蓝忘机受罚之时面无波澜,此时躺在了兄长的床上却是眉头紧蹙。
他的呼唤与担忧从散开的衣襟和一阵药香中传来,只听得一句句“魏婴,跟我回姑苏,魏婴,别再修鬼道了,魏婴,魏婴……”
只是,给他上药的那人却动作一钝。忘机……的确是很喜欢魏公子呢。
只是,他,也很喜欢他的忘机……
只是……
“兄长,不许走神!”蓝忘机提高了音量。听得出来他的怒气。
“忘机,你……”蓝曦臣即便是回神了也不知要和他的忘机说些什么,难道,要他安慰他的忘机,魏公子会回来的。
“兄长,给。”蓝忘机就这样看着蓝曦臣然后一把扯下自己的抹额递到蓝曦臣面前,那条被魏公子扯过两次的抹额。
蓝曦臣实在诧异。莫非……忘机被什么人夺舍了,这些绝非忘机能做出来的。
想到此节,蓝曦臣不动声色抚上裂冰。蓝忘机就算是醉了,也知晓蓝曦臣的动作。
“哥哥……忘机,忘机只是……”蓝忘机一直以来都是一板一眼的唤蓝曦臣兄长,不曾喊过这个有些软糯意味的称呼。蓝曦臣此刻既惊讶又开心。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忘机,他都听到了,来自忘机的身体的呼唤,他叫他“哥哥”。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他要的,是他的忘机。
蓝曦臣声音冷冷的,他说:“何方妖孽居然敢夺我忘机之舍!”
蓝忘机皱眉,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还有……委屈。
这次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取下忘机琴,弹了一首曲子。
是很普通的一首情曲。不悠扬不热烈,不是我愿为你与全世界为敌的激昂,也不是我爱你如生命的热烈,只是一首淡淡的,淡淡的曲子。是年少成名时的互相倾慕,是端方雅正里的本末倒置,罔顾人伦。是蓝曦臣教给蓝忘机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曲子。
年少事忽涌上心头。众人只知蓝忘机年少成名,问灵一技已是出神入化,不知寒室外为兄长苦练琴谱的蓝湛。
蓝曦臣有段时日曾修为滞带,夜夜失眠,受到长辈说教。身为弟弟,蓝忘机什么也没说。
只是后来,他在寒室内坐着,眼里无一丝神采,他以为,他很压抑。
只是后来,他不会是一个人,永远都不会,他的忘机一直都在。
只是后来,他听见窗外传来淡淡的琴曲,于是解抹额,松衣袖,和衣躺。
这样很久很久。直到忘机闭关。
蓝曦臣看着眼前人,那就是他的忘机,弹琴给他听的忘机,陪他度过漫长岁月的忘机,在无边的黑暗中给他光热的忘机。
曲毕,蓝忘机定定的看着他,一直吹着风,蓝忘机似乎清醒了许多。
在云深不知处,在那草木丛生的凉亭,在一首淡曲中,只听得一句“兄长,忘机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