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用一种颜色形容萧红的话,我觉得应该用一种秋天的颜色比较好。比如,落叶黄。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得益于宋佳版萧红给我的初印象。
那是2012年电影《萧红》的杂志宣传照,“萧红”的驼色大衣和满地的落叶融为一体,至今我在网上再没能找到和记忆中相似的图片。
其实萧红的国民女神地位是近几年才有的,至于其中缘由,不是我的能力能讨论的,暂且不说。
但是,她的天分是毋庸置疑的。
后来,找了她的书来读,《生死场》比《呼兰河传》给我的冲击力更大一些。
《生死场》中,北方农村的各种生生死死,在她笔下形成一幅漫长的画卷。对于我这种内心比较脆弱的人来说,北方人民对于生的坚强和对死的挣扎,每读到一个场景,都让我心疼。
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
单就这一句,就足以让我感受到萧红内心的沉痛与隐忧。
当然,从艺术水平上说,《呼兰河传》的艺术价值更大,我曾经在摘抄本上抄过那么几句。(遗憾的是,现在本子找不到了,以下来自网络搜索。)
比如:
雨滴就像千万个伞兵,从空中跳下来,安全地降落在地面上。
我拉着祖父就到后园里去了,一到了后园里,立刻就另是一个世界了。决不是那房子里的狭窄的世界,而是宽广的,人和天地在一起,天地是多么大,多么远,用手摸不到天空。而土地上所长的又是那么繁华,一眼看上去,是看不完的,只觉得眼前鲜绿的一片。
不下雨那泥浆好像粥一样,下了雨,这泥坑就变成河了,附近的人家,就要吃它的苦头,冲了人家里满满是泥,等坑水一落了去,天一晴了,被太阳一晒,出来很多蚊子飞到附近的人家去。同时那泥坑也就越晒越纯净,好像在提炼什么似的,好像要从那泥坑里边提炼出点什么来似的。
这样的句子,给我这样一种感觉:至少我这前半生应该是写不出这样句子来。
我觉得好的艺术作品应该是可以让人有代入感的,萧红作品中的场面,与我所处的时代相隔甚远,我却觉得阅读时可以仿佛就置身其中。
我仿佛也是目击小团圆媳妇悲惨命运的“看客”,萧红救不了她,我也救不了她。
萧红应该算是个天才,至少算是极有灵气的。
她的感情经历随着她本人的曝光度也一再被挖。在她短暂的31年的生命中,每段感情都不能善终。
然而我不知道是否是巧合,每一个男人最初都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出现。
萧红逃婚,来到北平,几乎要饿死街头了,这时汪恩甲出现了;后来惨遭抛弃,她在绝望中保持机警,给报社写信求救,一场洪水成就了萧军和萧红;再后来与萧军闹翻,病中的萧红遇到了端木蕻良;端木蕻良再次抛弃她,她在生命的终点站遇到骆宾基。
至于为什么最后都没有一个好结果,原因可能太复杂。性格原因也好,时势压力也罢,甚至也有运气的成分,太多太多。
但是我不会说萧红在爱情上不通透,她肯定是聪明的,比如被汪恩甲遗弃在宾馆的阁楼上,她大着肚子写信向报社求救。
我在《杜十娘》篇中分析过,杜十娘肯定能分清虚情与假意的。同样地,我认为萧红也是能分清的。只是人性太复杂,又世事难料。
她从小缺爱,长大后就会容易对人动情。她每次似乎都把男人当做救命稻草,然而最终却都一场空。
一次又一次,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我不再对萧红的感情经历做过多的解析,因为感同身受实在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我只是觉得在这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下,萧红像一片绿叶,逐渐丧失了生命力,逐渐枯萎成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
也是因为这样的因素存在,萧红在我印象中多了几分悲凉的色彩。
纵观萧红这短暂的一生,她似乎永远都在“逃”。
年幼时,父亲和继母的冷漠让她逃向祖父的“后花园”。
再后来,具有几分“反骨”的她逃婚了。
被遗弃在阁楼上,继而发了一场大水,萧军带她逃命。
战乱时她匆忙地逃亡……
不是在逃,就是准备在逃,要么就是想逃也逃不了。
她就像一片在风中一直飘摇的叶子。可是,在风中飘摇太久的绿叶,会加速风干,成枯叶。
而最终她逃累了,需要休息。这次,她将要逃向秋天。
冥冥之中,她似乎察觉大限将至,她曾在去世前几天说:
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
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资料显示,1942年1月22日,萧红因肺结核和恶性气管扩张病逝于香港。1月22日,应该正处于“乍暖还寒”的时候,然而她始终没有等到下一个春天。
我却依然固执地以为,她应该是死于秋天的。
因为,“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才是对萧红这短暂的一生最好的注解。我不敢妄加揣测,如若萧红活了60岁或80岁会给文坛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只能安慰自己说,遗憾也是一种美。
我也不忍心萧红在最脆弱地时候,又经历了一个寒冬。就当她最终是逃向秋天吧。
萧红,你向秋天逃去,我在秋天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