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电影里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一个世界。每个人代表一类人,或者人身上的一类禀性。没有宏大的叙事背景,不用显赫的闪亮人设,情节围绕一家人渐渐蔓生出各种分崩离析的端倪来开展,基于一个说大不大的环境,三歌小时展现的画面却无比开阔,兼具有纵深感,对人物内在的捕捉极尽深邃,对剧中主要人物不遗余力地全方位勾勒,同时不乏对台湾风土民俗、社会矛盾、商业现状、市民风貌等许多方面的反映,轻轻点染而包罗万象。仿佛所见已是生活的全部。
这部戏厚重且层次丰富。一层一层走进人物的内心,一层一层扣开观众的心门。在这三小时内,看两个人如何了结半生缘而继续相爱,看看和我们一样面对生活疑惑的孩童如何用自己幼小的方式积极寻找解答,看青少年怎样容易走上不归路,看突然被自己的空虚吓醒的人离家静修的结果,看这些完全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和心里的动静发生了是什么样子的。这一段生活的漫长叙事呈现在观众眼前却毫不冗杂,错落有致。这里谈谈我最愿意保留的部分。
nj 作为一个有故事的中年人,走到一个矛盾并发的年龄。长期的踏实生活、工作、待人,以及得到悉心维护的精神世界,令他做出的种种选择都保持了十分难得的体面,没有过分的拧巴,没有狼狈。无法用优缺点去评价这个人物,好像没有明显的优缺点,但是这样一个平凡的人物身上却蕴含着无数高尚品质,平凡到不易察觉。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不苟同的事,没有矫饰或逃避,没有懦弱或逞强。他的好也非刻意为之、无需曲意逢迎,他和生活互相选择,彼此尊重,顺势而为,本心使然。在每个分岔路口,他有口才却从未选择圆滑,有老好人人缘却从不虚伪。好像怎么说都破坏了他的淡和稳。他和大田从商业伙伴到知音的相知相惜,是灵魂的交汇,饱含温情的君子之交。导演对这份知交的展现不但使得两个人物形象更丰满,也让观众有机会更靠近他们的心灵。
初恋女友与nj 日本的那一段回到青春日子的散步,是一个大部分人的不及的梦,像个易碎的水晶球,然而它没有碎,一尘不染,它折射出的光影永远投射在二人的余生,像静静的美丽的光斑,无法抹去,一留神就会回到此情此景。这是对缺憾唯美的诠释。
诀别前痛彻心扉的一通恸哭,和大话西游结尾异曲同工,那一望无涯的无奈,渐行渐远的是最深处的长久渴望,是一生所爱唱的荒凉凄惶,不可说尽的百感交织。夜奔或转身离开是成全和担当?看似潇洒释然,一个豁达的背影遮不住悲剧的底色。与过往诀别。跃入茫茫未来,不忍想象。 可留下又能如何?
从不同人物口中数次强调的那句“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呼应了有些抽象思维的题目《一一》。用一加一等于去解释的简单生活是不存在的,但是也并不复杂,偶然和出乎意料没有那么可怕,没那么难以接受,镜头带领我们观看的视角里,一切都有迹可循,有情可循。可以像洋洋一样去捍卫一种极简逻辑的信仰,如果你拥有他的纯粹和至善。这个小男孩不但承包了影片的开头和结尾,还承包了我唯一的两滴泪。这个小小的却强大的生命,他身上看起来浓缩了孤独艺术家的世俗遭遇,代表赤子之心。他被刻毒的小姐姐们和班主任欺负嘲笑,他的不语,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提问,几乎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家里适度的自由、与生俱来一股天真烂漫的气质,呆萌又灵动,独立又能干,通灵般的童言无忌,用自己幼小的方式去寻找疑虑的解答,做出很多让人费解的事情,只是他探索答案的本能——也没有什么复杂。
他和姐姐一样,都是在用经历去换成长。父与女在平行时空里际遇重合,是一个写意的手笔。两个小孩性格中都有某些方面与爸爸不谋而合。 父母的性格和教育在两姐弟身上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成了两个干净,善于表达,柔软而不怯弱,内敛不失自我,具有独立思考力和探求精神的人格雏形。
这是一部沉甸甸的作品,父与子身上的事例都有值得借鉴的地方。电影似乎呈现了这爸爸,女儿,儿子三个个体生命中往来最密切的人群,以及他们各自的应对方式,仿佛存在某种默契。他们对世界,对身边人的善意,他们在人群中显得有些脆弱和孤苦的单纯,使得家庭避开了分崩离析的毁灭局面,避开了讽刺性悲剧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