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之《春天》

《春天》

1

传说,五百年前,这儿还是一片无主之地。见不到阳光,更没有温暖。

在人们的记忆里,它只是受了诅咒的黑暗荒原。从没有谁想要探索这个地方,即便是最勇敢的探险家也不愿尝试。

直到有一天,一位骑着大马的没落贵族——易迈王国的骑士,误闯了进来。

迷失了方向的骑士踏着枯草,进了暗黑密林。刚一进到林里,骑士和大马都感到丝丝寒气袭来,紧接着隐约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嘶嘶——嘶嘶”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得越发真切。不好,是蛇!骑士抓紧了缰绳,两条腿不自觉地夹紧马肚子。大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慌乱中不辨东西地飞奔起来。

树枝撕破了骑士的衣服,挂掉了他的帽子,划伤了他的脸……可是这有什么呢?一个逃命中的贵族可丝毫不在意自己狼狈的样子。能让他在意的,只有相依为命的大马了。

说是大马,其实是一匹陪伴了他十多年的老马。老马的蹄铁早该更换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丝毫不影响它驮着主人胡乱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老马忽然止住奔跑,原来是前面出现了一条深坑。可是此时停步显然晚了,骑士和老马还是跳进了坑里。就在骑士感到绝望的时候,老马一声嘶鸣跳跃起来,一阵树木枝干断裂的声音后,耳边的“嘶嘶”声戛然而止,仿佛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骑士睁开眼,才发现他们已经逃离了暗黑密林。只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不是他们来时的路,而是密林的另一边。因为远处有高耸入云的雪山,脚下是冰冻三尺的湖面……

虽然冻得瑟瑟发抖,可是骑士觉得这样也比被毒蛇追吓得瑟瑟发抖强一些。他和老马咔塔咔塔地在冰面上散步,希望能有些意外的发现。

只是很可惜——发现倒没有,意外却先来了。

就在他俩走到湖中央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的冰面咯吱咯吱的响起来……不好,莫不是冰面要裂了?骑士转头看时,身后刚刚走过的地方竟有一只角钻出了冰面。糟糕,是湖怪!

骑士飞身上马,再一次开始了逃亡。不过这次他俩幸运多了,因为他们跑出去好远的时候,湖怪的另一只角才钻出冰面。直到他们逃离了冰面,踏上雪山的路,湖怪才踩着碎冰块一步一步开始追来……

跑到雪山半坡时,骑士立马回身往下看,只见湖怪鼻孔里喷出冰冷的水汽,一块一块砸在冰面上,却只在湖边来回踱步,不踏上雪山半步,他俩都觉得很庆幸。

过了一会儿,不知是湖怪累了,还是放弃了追赶,它忽然一转身往回跑了。呼——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危险远不止如此。你当是湖怪自己跑着玩儿吗?其实是它感受到更厉害的雪怪要出现了,那是它逃了。果不其然,就在湖怪还没跑回湖中的时候,骑士已经感到脚下一步一颤,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没什么说的,继续跑吧。只是,除了上山一条路,他们还能往哪儿跑呢?那就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吧。上山的艰难险阻自不必说,一人一马终于还是来到了山顶。雪怪还在后面追赶,眼前却是云雾缭绕的悬崖,这下真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了……

2

“好了,孩子们。讲到这儿,我想请你们猜一猜,骑士和老马后来会怎么样呢?”博物馆的解说员话音刚落,孩子们就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阿姨,会有仙女来救他们吧?”

“或者有魔法师出现,打败了雪怪?”

“我猜是骑士和雪怪搏斗,最后赢了……”

“我觉得,他们肯定跳下去了……”

“嗯——你们可真是棒棒的编剧。那接下来就让我们继续听故事吧……”

3

被逼到悬崖边儿的骑士和老马一筹莫展,最后骑士心一横,弯腰抱住老马,在马脖子上亲了一下,然后拨转马头往后几步,脚尖儿和两腿同时使劲儿,老马嘶鸣一声,朝悬崖处扬蹄加速,一跃而起……

其实他们本意是放弃了生的希望。可偏巧,这一跃,老马驮着骑士一头扎进了悬崖上头飘着的那朵黑云里。骑士先是眼前一黑,刹那间七彩的光芒又照得他睁不开眼。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所谓的黑暗荒原,真的是受了黑巫师的诅咒。而破除咒语的法门,正是悬崖边漂浮的那朵黑云。骑士和老马这一跃,撕裂了黑云,像是漏了光的笼布,云层上头的一束光斜插下来,黑暗荒原迎来了第一缕阳光。

也就是这时候,骑士发现了一些变化,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装变成了锃明瓦亮的银盔银甲,胯下的老马变得青春而健壮,还生出了一对翅膀,驮着他在云层中穿梭。他们所到之处雪山消融、湖面水波粼粼、密林绿树成荫,就连密林外的枯草也变成了水草丰美的草原……

总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外头的人们知晓了这里的变化,一股脑儿蜂拥而来,就在湖边山脚下的平原上,建起了村庄。骑士和飞马被人们奉为英雄,他们在村落不远处,建起了自己的城堡,取名光明堡……

4

讲到这里,博物馆解说员顿了一下,看着托着腮眨着眼的孩子们笑起来,她指向身后的画说:“孩子们,咱们就快讲到这幅名画的故事了……”

“阿姨,这幅画里的马就是那匹飞马吗?”一个小女孩儿问。

“噢不,孩子,那是飞马的儿子。”解说员指着画里卧着的一匹马说,“这幅画的名字叫《春天》,讲述了飞马和骑士后代的故事。”

孩子们仔细看这幅叫做《春天》的画:远远的若隐若现的像是雪山,一匹白马就卧在冰面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样子,一位老人倚着白马坐在旁边……

“这——明明就是冬天呀?为什么它要叫《春天》呢?”

解说员看着孩子们疑惑的样子,慢慢转过身,盯着这幅画看了良久,才像是自语又像是回答孩子们的话,喃喃地说:“那是因为……这画背后的……故事呵……”

5

骑士和飞马在光明堡安宁的生活了几十年后,不甘心失败的黑巫师联合蝮蛇王想要夺回这里。骑士和飞马不得不披挂出征。在密林里,骑士和蝮蛇王展开了殊死搏斗,最终战胜了蝮蛇王,并将它杀死了。但是骑士自己也被蝮蛇王咬了一口,飞马折断了一只翅膀。

在密林边的草原上,狡猾的黑巫师设计折断了飞马的另一只翅膀。骑士用尽全力刺中黑巫师的时候,也终因蛇毒发作不治而亡。飞马又变回了老马的样子,它蹒跚着挪到骑士身边,慢慢地倒下……老去……

失去光明庇护的大地,在黑巫师消失前,再一次回复到从前冰冻的样子。

不过这一次,一起被冰冻的还有无数的村落和村民们。唯一幸免的,是城堡密室里的一匹小白马和一个孩子,他们分别是飞马和骑士的孩子。灾难来临时,骑士把这一对好朋友安置在这里,并且告诉他们:云端的法师曾说过,如果他失败了,只要飞过这片湖,找到春天,就能再次破除魔咒。

骑士的孩子和小白马商量着,“要怎样才能飞过那片湖呢?”

“要是,我也能像我的爸爸那样,有翅膀就好了……”小白马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可是它知道,自己并没有翅膀。

“我想……”骑士的孩子忽然想起来,“一定是爸爸在城堡里藏了会飞的魔毯,只要找到它,就能去除魔咒了。”

于是,小白马与骑士的孩子一起在城堡里四处搜索,可是他俩累到气喘吁吁也没有找到魔毯。

“哎?爸爸说过云端的法师,要不我们去问问他?”骑士的孩子忽然灵机一动。

“好主意!”小白马马上赞同,然后接着说:“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最好先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去找他。”

夜里,趁着好朋友睡着的时候,小白马自己出发去雪山了。因为它听爸爸说起过,雪山上有可怕的雪怪,它可不想朋友有什么危险。

躲过雪怪的小白马,在雪山之顶见到了拄着拐杖的法师,法师告诉它,其实小白马自己就有翅膀,只是它还没找到解锁翅膀的方法,法师建议它最好试一试。

小白马非常开心,回去以后把云端法师的话告诉了好朋友。没想到好朋友却并不相信,小白马好说歹说,骑士的孩子才同意骑上它试一试。

小白马学着爸爸的样子,从城堡开始加速,跑到湖边的时候一跃而起……可是,它并没有长出翅膀。它和他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一次,两次,三次……尝试了九次之后,骑士的孩子再不相信小白马了。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雪山,要一个人去雪山之顶找云端法师。

小白马只好偷偷地跟在后面。骑士的孩子见到云端法师的时候,云端法师捋着长长的白胡子叹了口气说:“唉,梦想的翅膀受了伤,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如果你能让小白马用它那梦想的翅膀做原料,我会制作会飞的魔毯给你……你,愿意试一试吗?”

“我愿意!”云端法师话音刚落,小白马就站了出来,对骑士的孩子说:“我愿意试。如果我的翅膀能帮助你,拿去吧。”

云端法师用小白马那一对梦想的翅膀,制成了会飞的魔毯,交给骑士的孩子,并且告诉他,这魔毯叫做“梦幻之魔毯”,现在他可以坐上去寻找春天了。

骑士的孩子曾想邀请小白马一起坐上魔毯,可是魔毯实在太小了,坐不下他们俩,于是骑士的孩子就自己坐上去,寻找春天去了……

小白马有些伤心,不过它还是真心祝福骑士的孩子能找到春天,破除这里的魔咒。临别时,云端法师告诉它,如果它能找回“友谊的翅膀”,它还是有可能飞起来的。一阵风吹来,云端法师消失不见了,小白马才知道,原来他们看见的,都只是法师的幻象而已。

小白马虽然没有了小伙伴,不过它并没有气馁。每一个清晨,它都会像往常一样,从城堡出发,在湖边一跃而起……

一次、两次……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小白马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天,它只知道自己一天天长大,一次次遍体鳞伤……

终于有一天,小白马再也不觉得自己充满活力了,它仍旧使劲儿跃起,仍旧重重的砸在湖面。只是这一次,它再也起不来了。

老白马卧在冰面上,看起来奄奄一息。它想要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可是它不敢,它怕闭上眼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小伙伴了。它始终坚信,骑士的孩子一定会回来,春天也一定会来的……

听——不远处不正有树枝折断的声音?冰面上不正有咔塔咔塔的声音吗?

看——有一个人穿过密林,走来了。是一位老人,他步履蹒跚,走近了。他倚着白马坐下来……

天地如此安静,远远的雪山像是在微笑,宽阔的湖面像最温暖的绒毯……老马认出来了,这正是小时候的伙伴。

老人告诉白马,魔毯带着他见到过九十九个地方的春天,可那些都不是他要的能破除魔咒的春天。他的每一次摇头,都会让他衰老一次。在经历了九十九次失败之后,他忽然很想念那个换给他魔毯的伙伴。他想,如果注定失败,他应该和儿时的伙伴一起。就像他和它的爸爸一样……

6

“小白马真可怜……”听故事的孩子们泪湿了眼。

一个小女孩儿拉住解说员的衣角问:“阿姨,那他们最后找到春天了吗?”

解说员蹲下身来,抚住小女孩儿的肩膀,微笑点头,她抬手指向画作右下角的湖边,轻轻地说:“你看,那儿有一朵花红了。春天……来了……”

(完)

本期对应的关键词分别为:春天魔毯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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