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讲打不赢就不要打;第二篇讲打得赢但是打不起,也不要打;第三篇讲打得赢也打得起,但是别急,看看能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用打,就把对方拿下;现在第四篇,要打了吧?孙子说:还是别着急,看看胜了没有,已经胜了,才能打!没有胜机,那就再等等。
所以说孙子兵法不是战胜之法,是不败之法,不是战而胜之之法,是胜而战之之法,先胜后战,又是一个基本原则。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善战者,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让敌人不可能战胜我。然后呢,再等待敌人可以被战胜的时机。立于不败之地靠自己,而什么时候能战胜对方呢,那完全在于敌人。所以说善战者能让自己成为不可战胜的,但不能说他一定能战胜敌人。胜利是可以预知的,但是不可以强求。
这里有两个关键思想,一是我们只能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别人。这个世界我们能控制的事情只有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不归我们控制,这是人生哲理,也是军事道理,我们首先要明白这一点,就能够克制自己,不要穷兵黩武张狂。我们能控制的是什么呢,就是我们自己,所以主要是管住自己,管好自己。管好自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别人打不败我。那为什么战胜对方很难,立于不败之地又相对容易呢,“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力量不足就守,力有余才攻。克劳塞维茨说了:“防御是较强的作战形式。”防御总是容易得多。
第二个思想,就是等待。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说:“防御是由等待和行动两个性质不同的部分组成的,我们之所以这样重视等待,是因为我们现在探讨的问题本身要求我们这样做。任何理论迄今没有把等待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提出来,但是在实际生活中它已经不断地作为行动的依据了,虽然这是不自觉的。等待是整个军事行动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以至于军事行动没有等待几乎就不可能存在了。”
我想,孙子兵法已经把等待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提出来了,等待什么呢,等敌人失败,“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真正的善战者,没有智名,没有勇功,因为他都胜得太容易了,他都是去打败那已经失败的敌人,轻轻推一下对方就倒了。在外行看来,他打的仗,猪都能打赢!但为什么他总是在打猪都能打赢的仗呢?就是因为他能等,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又绝不会错失敌人露出败象的机会。胜中求战,和战中求胜,这是两个天壤之别的境界。诸葛亮智名天下第一,但他一直是战中求胜,所以一直胜不了。
等待,对于政治家来说,往往就是锻炼身体,等待政敌先死。中国的三国,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故垒西边,人倒是,只有司马懿还在。三国就归晋了。
日本战国,最能等待的是德川家康。有个历史段子,说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三个人在一起遛鸟,那鸟不叫,怎么办呢?织田信长说:“杀了它!”丰臣秀吉说:“跟它谈谈嘛,叫就赏,不叫就罚,总有办法让它叫。”德川家康说:“管它做什么,等嘛!他是鸟嘛,是鸟,总是会叫的。”日本战国,最终就是德川家康的鸟叫了。
那诸葛亮应该怎么办呢?《孙子兵法》已经给他指明了:“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也。”你把自己搞好,修道保法,别人攻不进来,然后,等待他们自己出问题的时候。用孟子的思想来说,你在蜀国行王道仁政,魏国、吴国的人都想移民过来,你的国力就一天比一天强了,如果魏、吴来攻,蜀国人民誓死也要保卫自己的政权,不愿做魏国、吴国的奴隶,那就立于不败之地了。等到他君昏国乱的时候,你兴仁义之师,那天下不是传檄而定吗?当初商汤往西打,东边国家百姓就埋怨:“怎么打他们不打我们啊?应该先解放我们啊!”往东打呢,西方又埋怨没先解放他们。就是因为天下人都想做商汤的百姓,因为他行仁政。
那么,如果魏国、吴国君不昏,国不乱,怎么办呢?
人家不昏不乱,你办人家干什么?你也办不了!这天下本是天下人的天下,也不是你刘备诸葛亮的天下,你要怎么办?只能办死自己,办不死别人。
大家都好,就不办。很多事要问怎么办,都忘了还有一个答案:不办。暂时不办,也可能永远不办,因为办不了。
可惜诸葛亮既不是兵家,也不是儒家,他是法家,修的是申韩之学。但是他的资源不是秦而是蜀,差距太大,所以他没机会。
最后总结等待三大定律:
等待第一定律:这世界大部分事情都不归我们控制,我们能控制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主要是我们自己。所以管不了别人,管自己。
等待第二定律:等待本身就是一种行动,是重要的战略行动。
等待第三定律:等不来怎么办?等不来就算了,不办。求仁得仁,不求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