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言语第二]
铁马长嘶西风,宝剑啸吟鞘匣,挥手处,看云起尘飞,旌旗猎猎。盖世功名让天山低昂,青海生涛。于是快走踏清秋,载万千踌蹰得意,只是蓦然回首时,见那不经意间所植下的那些绿,已成盎然婆娑,风过处的枝条招摇,却正是浅笑英雄的——赢家最终一无所有和最后灰飞烟灭。自然是人生的永久参照,也许,可以永远不去想老之将至,可以忽略万事到了转头空,但树知道,以它恒久且柔弱的叹息,告知你自始自终原也不过是个造化的妆点,是一个荒谬的渺茫,是自我膨胀热情的堆积。
阮宣子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虽当世贵盛,不肯诣也。——[任诞第二十三]
雨潇竹桥,蓼花初红,风不揽天际的淡云,树不挂河那边的水烟,万事兴歇,各随其趣。今天,且让人流浪一回氤氲心底的寂寞,放逐这攒了千日的孤独于漫然寥阔当中。也只有梦的低徊,才堪称为的终久伴侣吧,那么,就让自家一人踽踽独行,踱进这无人识无人知的梦想中,长醉在这灵府的清风自在满河星光中,冠盖满京华,欢笑从来是别人的。回望,金谷楼上的琼筵飞觞,华林园里的姹紫嫣红,也是在这一醉的呼吸间,笙歌息了,人散了,楼倒了,只一弯凉月如水。
王司州在谢公坐,咏“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语人云,“当尔时,觉一坐无人。”——[豪爽第十三]
心中有人,眼何须有人?画梦中梦,坐上何须有人?寂然凝虑,思接万里,逸兴遄飞,身化溟滓。乘风御气,咏屈原《九歌》言趣——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余,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少司命:“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山鬼:“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