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精彩”
高三学年的第一天傍晚
通过最先发布这个重磅新闻的媒体平台,他们得知了日本发生灾难的消息。原本这时,惠子和爸爸已经要踏上回家的飞机了。治子纤长的手指颤抖着胡乱戳碰着手机(她不喜欢存别人的号码,因为她需要联系的人只有与她最亲密的亲人和朋友,而这些人的电话,她都记得住。)惊慌之中,原本烂熟于心的号码却怎样都拨不出。此时治子已经大汗淋漓。几次尝试后,治子还是拨出了国际长途,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治子发了疯似的不停拨打电话,但还是不通。治子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然后,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只回响着最忧伤的嗡鸣——这是世界为宝贵的生命奏响的哀乐。
治子当然不相信这已经鲜血淋漓地发生在她平静生命中的事实——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如果他们走了,治子将变成在孤单星球上孤独行走的没有魂魄的躯壳。她还不能够自食其力,当然,也没有人想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年龄独自承担生活的压力,更何况治子还需要接手打理她父亲的公司。
治子已经经历过失去妈妈的痛苦了,这样的痛,她绝不能承受第二次。在这样的时刻,大脑中闪过的念头纷杂不堪,但治子还是更愿意相信,世界上仅存的亲人安然无恙地踏上了归途的飞机。她也只能这样。
她瘫坐在地上,却没有哭出声,她呆呆的,瘦小的身躯笼罩在昏暗的日光下,一抹金灿灿的虹光闪过,划过治子空虚的躯壳。天空此时也灰蒙蒙的,乌云密布,传来震耳欲聋的闪电声,虽然还没有下雨,但已仿佛要把她吞噬。
室友见状吓坏了,纷纷聚在治子身边不停地安慰着她,可惜此时这样的关心不起丝毫作用,只会让人心生厌烦,况且治子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过好在,室友们还算机敏,打电话叫来了淞和屿。他们坚信,这两个男孩肯定能安慰治子幼小而又敏感的心。
治子还是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哭泣,任凭雷声轰鸣——没有雨的阴天比起倾盆大雨更让人心绪不宁。在这种时候,治子何尝不想给回到家中的亲人来一个拥抱,就算只是问一句别来无恙,也比现在的生死未卜来的温暖。
真"爱"无言
隔了几分钟,两个汗流浃背的少年冲进了女生宿舍,他们翻过爬满藤蔓的红砖墙,敲碎贴着"女生宿舍,男生勿进"字样的泛黄玻璃,直冲312宿舍,砰砰砰敲着门。一个女孩来给他们开了门,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直奔治子,领着惊慌失措的女孩冲出了宿舍。
治子坐在爬满枯藤的长廊上,两个少年一个半倚着柱子,拍着她的背,另一个脱下自己的白色T恤给她擦眼泪。虽然他们常常被治子和她妹妹嘲笑称为"直男",但是连治子自己都无法否认,在这种时候,治子还是最需要他们的陪伴。想到这里,治子嚎啕大哭了起来——如果以后再也无法享受四个人在散发着清香的栀子花旁开玩笑的时光,治子青春时期的美好与纯真也就一去不返了。
他们就这样一直坐着,坐着看漫天的星空,听知了的鸣叫,聊生命的意义。
淞看着一片虚无的天空感叹:"我们都是浩瀚无边的宇宙中,最最渺小的存在,生或死,都只是一粒尘埃罢了。我们谁都不能确保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没有人不想活到天长地久,览遍世间千山万水,但又有谁能做到呢?我们控制不了时间的流逝,只能紧紧抓住它。"屿的文艺细胞也在这样的生死边缘被激发了。
只有治子不说话,她相信,只要不去想,妹妹和爸爸就一定能平安地回到家。
从此以后
但噩耗还是来了。
清晨的时光又一次笼罩在大地上,三个少年灰头土脸地站在宿管大妈面前,上一次这样,还是在治子偷偷在宿舍养流浪猫的时候。治子从来都是个乖乖女,却无意中得罪了宿管大妈很多次。在宿管大妈尖锐的眼神注视下,治子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宿舍。
刚一进门,宿舍就响起了电话铃声,治子条件反射地跑到手机旁,看到了熟悉的电话号码——爸爸公司的电话。当她满心欢喜地接起电话,心里想着一晚上的担心都不是现实时,手机那头传来了会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淞和屿很快也知道了,他们都很伤心,但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做傻事,唯独担心的,是治子。
这几天,他们一直谨慎的跟着治子,在治子削铅笔时会立马抢走美工刀。治子却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坚强,她还是照常上着学,生活作息依旧非常规律。除了夜深人静的傍晚会在被窝里闷着头哭,治子一点都不像刚刚失去亲人的人,她既脆弱,又坚强。
比起失去妈妈时治子的表现,这种"淡然"更加令人担心。
最终,治子放弃了高考,因为她的爸爸在中国,日本拥有着十家分公司,失去了总裁,公司的董事正虎视眈眈,准备瓜分治子爸爸辛苦多年打拼下的家业。妹妹和爸爸的躯壳,也还在大海中飘荡,治子不能让他们落叶归根,也要让他们安心瞑目。
沉默和冷静不是治子悲伤过度产生的心理疾病。对治子来说,这历练让她成长。
治子瞒着淞和屿,独自一人踏上了去日本的旅程,只留下了一张字条:我不喜欢告别,因为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当你们看到字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日本的飞机上,我很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