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这种大度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高楼大厦参差不齐。人类这种生物像大海一样潮涨潮落。但是和大海的区别是上海每天有两次潮起潮落。上班一次下班一次,不知算不算符合自然规律呢?我还听过一种说法,城市分一二三线人也分一二三线,也就是俗称的三六九等了。在上海的三六九等人中。各自过着各自不同的生活,各自活在自己的生活世界里或许并不相通。
夏天的六点后,当天的最后一次潮落刚刚开始,大街上的车走得比我快一些,我坐在同事的电瓶车后,作为新员工的我正要赶往公司的员工聚餐活动。听他们说。去年公司活动是去莫干山的周边游,因为今年公司效益不是很好,所以就只是一起吃一顿饭了。由于是晚高峰,明晃晃的阳光不见太阳却比较炎热,空气也中度污染的缘故,让我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空气中弥漫着沙子和尘土的桑拿房里,让人有些抗拒的喘不过气。还好坐在车后有风吹过,才让我感觉到没有真的在上那房里,虽然还是有一些尘土什么的。这就是网络上说的小确幸吧,不是幸福的,幸是幸运的幸这么一想,我也不确定是幸还是不幸了。
我半个小时后等我同事把车停好。我们一起走到领导早已定好的包间里,包间里很大明亮宽敞,窗户上面还有用气球在玻璃上粘出一个happy birthday。屋里有两张圆桌,有一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和我一起来的同事问“你们怎么都挤在一张桌子上,这个空的怎么不坐?”众人说“因为老板还没来呀!”“等老板来了就会坐那张桌子了。”众人笑道。同事说“那我们也在这个桌挤挤吧”。“挤不下了。这只能坐一个人了。”“那就算了,只能坐另一个桌了。”我俩相视一笑。这时店长也进来了,自嘲加上些许的无奈和我们坐在一起吐槽道:“真是不想和老板坐在一起,又要讲话又要敬酒。”之类的话。大家一起闲聊,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有人过生日吗?怎么还有气球贴在墙上?”“不知道,或许是我们后边下一桌的客人要用的吧。”
又过了几分钟,人陆陆续续的到齐了,大家继续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说实话我只等着后面上菜了,那个对我而言才是重中之重,参加这种场合让我觉得有些疲惫所以我也不想多参与些什么。一个人喜欢安静,不喜欢参加社交聚会,是不是也不好有着自己呢?适当的吵杂喧闹在人群中看着别样的人们,经历些日常生活没有的事情,或许是精神层面营养均衡的一种体现,就像人是杂食动物,什么都要吃一点,可能精神上的杂食对脑子也有好处吧?我安慰自己。
开始上菜了,终于到了重要环节了。老板站起来说了些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场面话,我一句也没记住,眼巴巴地望着桌子上的菜,焦急的等待,不耐烦地举杯后,终于可以吃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喜笑颜开的开动了。喝酒的喝酒,加菜的吃肉,敬酒的敬酒。当时吃的具体有什么菜?记不得了。只记得全部是珍馐佳肴,饕鬄美味,都是我这个三四线八九等人所没见过的。
正吃没几口菜还没转半圈,服务员端着龙虾来了。哇,我从没见过龙虾,更别说是这么大的龙虾了。之前只在网上和朋友圈里见过。全身通红,热气腾腾,钳子超级大,像个大扳手,把我的手指放它钳子中间应该能夹断,我想着。上来的时候它已经被切好了,两个钳子,中间身子分成几块,头尾各一块,服务员把他放在我右侧不到半圈的距离。我眼前的菜也都是平时没吃过的菜,想着从我眼前路过的菜都吃一遍,尝个鲜,这么多菜要吃一圈。要好一会儿时间。我的筷子刚要加我眼前的菜,盘子就往我的左边转了,胳膊在伸处一点,刚好夹到,进嘴,再要加菜时发现夹不到了,因为菜的速度越来越快。要夹眼前菜的时候,筷子刚到盘子上,盘子就跑到我的左边去了,我只能上身前倾勉强夹到。这种要在后面追着夹菜的感觉有点像追公交,一不小心就跑了。追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些紧张和担心,万一没赶上,还有点气馁。不过总算迟到了。但是很烦不是吗?别人在加菜的时候转也就算了,还转得这么快,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的眼光随着转盘的方向也从左边顺时针旋转。想看看是谁传的这么快,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看到了。原来是坐在我对面离我最远的黄牙。只见他一只手快速滑动玻璃转盘,微微挺身下把轻抬,眼睛向下瞄,他的眼光里甩出一条鱼线,鱼钩随着玻璃转盘弧线旋转却死死的勾住了什么,我的眼睛随着他的目光移动,顺着鱼线寻找到了坐标。在我右边隔两个人的位置。原来是龙虾。他是想吃龙虾才转这么快的。每个菜都没有停留的机会,就像公交车不靠站直接开走了一样。龙虾马上到我的眼前了。这次我有准备眼疾手快。却还是只夹到一点点肉出来,我从来没吃过龙虾,心想着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送到嘴里,本以为会有惊喜的,心想着这就是龙虾吗?和螃蟹钳里的肉差不多的口感。肉质有些死柴,不知道是因为龙虾太大了,还是因为我太挑剔了?就好比鸡翅的肉比较灵活且有着富有弹性的口感,鸡大腿肉就不是那么灵活比较柴,硬。我一边咬着龙虾一边想。
普普通通吧,也许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唉?我为什么会有期望呢?如果龙虾本就这样,那不是龙虾的问题,不是我庸人自扰吗?把自己的期待和向往的惊喜,映射在龙虾上,但死掉的龙虾是不会给我我所期待的回应的。世界的一切都是世界本身不论期待与否。这又让我想到了这山与那山,这山望着那山高,总是想得到自己没有的未知的东西,总是期待着山的那头。就算到了山的那边,又会怎样呢?只不过是自己的心境变化而已,这山与那山并无区别。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接着说龙虾。现在公交车上的龙虾一直在高速前进,到站也不靠站,红灯也加速前进着。在公交车前进的时间缝隙里。我们挤出一点时间。聊一下黄牙吧。我给人起这个名字是不是不太礼貌呢?真是抱歉,我并不是出于耻笑,之所以这样称呼只是因为他的牙太有特点了。我刚来公司没几天,他就来了。算是脚前脚后,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夏天一直穿着衬衫皮鞋。天冷了就穿上老干部外套,站着的时候总是让我觉得有人把他的脊椎胯骨和双腿的骨头从身体里抽出来了似的。说像是大街上一直吹气的破旧的人形气球一样软塌塌,摇摇晃晃也不为过。最值得注意的还是他的一口黄牙,我见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牙了,烟渍与茶渍肩并肩,东倒西歪手拉手,有立正的,有稍息的,还有侧身的,外焦里不嫩,咖啡附体牙,看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看他的牙又怕被发现。他还和我们说他之前工资很高,在上海郊区也买了房。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也没敢和他说过,他这么有钱,都买房子了,为什么不能把丑陋不堪的牙修一下呢?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幼稚想法。别人想做什么是别人的事情。
现在公交车靠站停车了。这站就是黄牙的眼皮子底下。最大块儿的龙虾已下车,转乘筷子到碟子,经过黄牙不那么严丝合缝地咀嚼,最后流向胃里。黄牙右边的女士也借了黄牙的光,成功的停靠了一只龙虾大钳子,看着他们争着抢着欢笑着,让我的内心有了一丝触动。像我这种物质欲望低,对金钱也没什么追求的人来说,龙虾的吸引力都这么大,那是不是对别人来说诱惑更大呢?
酒足饭饱后就剩残羹剩饭了。 我所在的这桌少有人喝酒,自然也就没什么人劝酒,我说这话并不是我不喜欢喝酒,相反我很喜欢喝酒,可我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坐在另外酒文化很浓厚的一桌。在此期间我也只是象征性的用汽水给老板敬了酒。哦,对了。那位黄牙可是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敬了酒。像游走在花丛中的小蜜蜂,这是他的主场。蜜蜂喝累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可能是想躲过接下来的劝酒,准备吃几口菜垫垫肚子,再继续游走。菜还没上齐,服务员来了把菜轻放在我眼前的转盘上,朴素的纯白色盘子,不像其他的菜品争相斗艳,可又不能说他不抓人眼球。盘子上立着个翠绿色的扁圆柱形。混合着多多少少的白像是一块半绿半白的玉石砸碎后的随机组合。真是低调的神秘。这引起了我的注意或是好奇心,我一边夹起筷子一边问。“这是什么?”“不知道看不出来。”我和周围人讨论了起来。“怎么长这样。”“是绿豆芽吗?”用筷子夹起来一看,“好像是绿豆芽。”“什么?这是绿豆芽?”我问道。“应该是吧怎么会这么绿呢?”“从来没见过这么绿的豆芽。”周围人纷纷议论着。我夹起来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吃进嘴里,貌似是豆芽,普通的豆芽口感,在吃过大鱼大肉,后来这么一口豆芽,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甘甜的感觉。回归食物最本真自然的状态,在山间的世外桃源里吃粗茶淡饭,悠然自在。当时的心情在受这样的影响。
正当我对绿豆芽所传达的理念感同身受,又或许是我自以为感同身受的时候。抬头注意到了黄牙,他不但没有游走在我们的话语中,反而还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刻意回避绿豆芽且轻蔑地笑了笑。仿佛在说,哼,一破豆芽有什么好吃的?再绿的豆芽终究还是豆芽,一帮没见过世面的穷人什么东西好赖贵贱都不知道。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随即收回来左右看看,也可能是怕和他对视,怕他知道我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菜也分一二三线吗?如果菜不分的话,那别的东西的分法就一定正确吗?三六九的比较就一定对吗?又是谁想出把人分三六九等的?
饭局结束后,我走出饭店门口,看着被城市灯光照亮的黑夜,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耳机,放一首epitone project的时间,让黑夜做我的卫衣,扣上帽子。穿过拥挤的人潮,也许是因为我的疲惫,也让我有种路上的行人也和我一样疲惫不堪的感觉,只不过区别在于人人都为了争做龙虾而疲惫,而我疲惫于做一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