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当年,我成了从农村考上大学的为数不多的学生之一,父母虽然没攒下什么钱,还是砸锅卖铁并四处奔走,最终凑足了我的学费,开学前的一周,村长带着一部分村民敲锣打鼓地送我走出了村子,直到我上了能把我拉去城里的拖拉机,本来在人群最前面,最显眼的我的父母,都被返回的人群远远落在了后面,他们还是不停地向我招手,我紧紧攥紧了被妈妈缝在上衣兜中的学费,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
其实,我考的并不是现在高考中那些什么特别好的大学,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师范学院,可在我们那个年代,对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尽管我在大学里并不敢放松警惕,还是勤勤恳恳地温书,但是没什么人脉的我,在大学毕业后,也只是被分配到一个小乡镇下面的一个村小学教数学。我很不甘心,可是也别无他法,那个时候的我非常沮丧,我不敢告诉我的父母,我被分配到一所村里的小学校教书,曾经千思万想通过高考来鲤鱼跃龙门,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又回到了农村。我只能每个月定期给他们汇去我微薄的工资,那还是我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在那几年的日子里,我过的很苦,节省并没有让我的日子有丝毫起色。
不久,镇上学校的领导上乡里视察,一方面认识一下我们这些刚毕业的乡村教师,另一方面要就乡村学校提升教学水平提点建设性的意见。当时的我并没有把这些领导的突然到访太当回事,他们的到来只会使村里为数不多的经费变得更紧缺。但是一位领导的讲话却让我眼前一亮,我至今还记忆深刻,原来我们不一定会永远呆在这里,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要你有能力,你就能往镇里调,甚至往市里调。我暗暗地想:我可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个乡村小学校,我得走出去,得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那之后,我在教学方面更加用心,早起贪黑地编写教案,钻研数学题,我开始像高考的日子那样专注,只是为了自己的数学教学水平有所突出,因为在大学里的课程和中学数学还是有区别,最开始,我只能凭着中学时期的记忆去啃习题册,不是我不肯不耻下问,而是这里的老师实在水平有限,老教师们也只是在那些最简单的习题讲解上有些丰富的经验,所以和镇里的学校在教育水平上就有着巨大的差距,我自己摸着石头过河,试图改变这种现状。
后来我成了班主任,在一次中考中,我们班的同学因为数学全部过线引起了镇教育局领导的关注,就这样,我被调到了镇里的一所重点中学。最初在新学校的日子,我一下子从以往的忙碌变得清闲起来,因为身边的同事们都是之前从各所学校提拔起来的骨干力量,而我当前的水平只能充当一下普通班的科任教师,那个时候觉得,就每周上几堂课也挺好的。可谁也不会甘心就这么平平庸庸地过日子,跟我一起被调来的还有另一位优秀的数学教师。在他的压力和激励下,虽然有些不堪重负,但成功总能让我们忘却一切,我们后来纷纷成了省级优秀教师,还竞争副校长的名额。
又是一年中考下分的日子,我们学校凭着超高的重点中学录取率,再一次成为了全市的关注焦点,就连我们的一位副校长都被一所私立中学挖走了,虽然还是副校长的称呼,但是私立中学的待遇比我们这种公立学校可是好太多了,毕竟人家不仅学费高,老师还可以额外补课赚钱。大家都心知肚明,副校长的位子空了一个缺。
开学后,我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我们年级的年轻同事就开始跟我传播他知道的小道消息,并且很有可能,这个名额就出在我和刘老师中间。我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但是心里却打起了鼓——面对着这位跟我同样优秀的老师,我实在不确定成败的归属。尽管我在假期就在领导那探了口风,我们这些老师要是只想着勤勤恳恳地教学,那也不用去想着沾领导什么光了,但是要想往上升,没有后台可是不行的。我早就有了想借领导东风的打算,所以常帮领导跑腿,就连他家里的死鱼,我都帮着换了好几条,更别替我帮他垫的那些没报销的差旅费了。
虽然他也快要退休了,但是他也跟我明说了,属意我当这个副校长。可刘老师也有一棵背靠的大树,是教育局的一位领导,听说曾经刘老师是他的学生,这师生之谊自然不可小觑。在我们的竞争关系还不太明晰之前,我利用了这个年轻的同事,我故意说,“之前看见刘老师和走的副校长走的很近”,而事实上是他们俩的家在一个小区,还故意引导他往“刘老师也可能被私立学校挖走”的方向思考,我的这位大嘴巴同事果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后来,整个年纪都知道了刘老师要往外跑,连我们班的学生都三三两两的议论。这事出乎我意料的惊动了市长,最后竟然让我们俩都当上了副校长,但我的心里还是很不平衡。
当时我还在带初四的毕业班,所以只能还兼任着重点班班主任的职务。刘老师的一个侄子在农场的学校成绩很好,想转到市里来学习,当时说想插到我们班来,念一年直接中考,对于一位能提高我们班升学率的学生,我是不会拒绝的,但是当时和刘老师竞争的怒火还没有在我的心中平息。通过和这个孩子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这个孩子竟然比正常的初四学生小了两岁,然后我就又开始了我的谋划。
我偶然跟正准备让孩子跳级的一位邻居家长透露,我们班有一位小了两岁的孩子,就因为是某位老师的亲戚,明年就能中考。她本来都打算让孩子去普通中学读书了,一听我这话,一气之下给教育局写了投诉信,教育局相关负责人调查了之后,决定让他参加入学资格考试,结果可想而知。我虽然没有直接坑到刘老师,但也让他吃了个瘪,那段时间我别提多风光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个学生和刘老师的关系,我等于是借别人的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会在跟他的竞争中度过,但是还没等到退休,我们俩就一前一后的病倒了,他得了食道癌去世了,而我,在鼻咽癌的折磨下惶惶不可终日,我一辈子追逐的名利救不了我,我只能在病床上默默度过我的余生。
不知道是天可怜见,还是老天爷又给了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的病在家人的照顾下逐渐好转,我不顾家人们的劝阻执意回到讲台,看到眼前那一张张稚嫩的脸,我觉得我的声音不由得慷慨激昂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有了好转,我仿佛又变成了年轻时候那个敢拼敢搏的我,这一次,我不为自己而活,我要以一位老师的名义在讲台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本文属于半虚构化写作,切莫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