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试的最后三天,我已经听不到上下楼的脚步声。书桌、图书馆和教室照例清扫一空。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已经考完的同学拉着皮箱离校,心中郁结,不想复习。身后的舍友说:“我也想马上回家过年。”但于我而言,真真切切的只想回家,却不想过年。
回家的那条路,日夜思念。过年早已不是乐趣,而是一种形式。
打开民俗学的书,在民俗节日那一章,篇幅最重的无疑是春节。光节日活动就有二十多种,书中提及的已经不多。年味渐淡,过年这一形式,也仿佛只剩下了繁忙。
小时候,特别喜欢过年。好像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穿新衣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好多平时都吃不到的好吃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压岁钱,虽然过完年要交给爸妈,我只能是拿几天,但也心满意足。过年的时候,家里可以来好多亲戚,小孩聚在一起玩,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住在外婆家,去看秧歌,观花灯。整个村子里都热热闹闹、红红火火过大年,可是,这样的生活几年前就没了。
记忆最深刻的是三年前,我们还住在村子里,那时候,已经有好多人在城里有了房子。过年的时候,村子里只有三四户人家,少得可怜。大年三十贴对联。可我们那里,年三十的时候几乎家家的对联都已经贴好,鞭炮都已经响过,坐上班车回城里过年。
不仅是消失的年味,让我反感过年,而且整个年过完身心疲惫。平日里滴酒不沾的父亲,每逢过年便喝得咛叮大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好久不来往的亲戚,过年的时候要寒暄客套,往往陷入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境界。
不停的买买买,冰箱都塞不下了,可妈妈告诉我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她每天都在不停地做着各种好吃的,看着她又忙又累,我让她休息,她说好多还没做完。劝不了她,只好由着她,自己又不会做,就只能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过年我最怕的是拜年,小时候为收到压岁钱而开心,长大了却是深深的厌烦。一家挨着一家寒暄,一家接着一家吃。让我深深害怕的却是晚饭过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那时候,我就会拼命地逃,但终究还是被喊回去。坐在那里,听着所谓的“忠告”,实则让你痛苦不堪。
聊什么呢,无非是毕业了去哪里工作,干什么工作?我头疼这一类的问题。亲戚们往往会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对我说回来考公务员有多好多好,然后会举好多例子,某某家的孩子出去在外面混的特别不好,然后又回来了。也许这是事实,也许这是以后的我,但我怕,怕这样的话题。
我有太多的野心,他们不知道。我无法告诉他们我回到小城的不甘心,我不会花心思转移话题,只能沉默地坐在那里。
有对象吗?不小了,抓紧时间。天哪,我才22。总觉得自己离谈婚论嫁还早,可是过年的时候却也逃不了这样的问题。总有人告诉我找对象有多重要,宜早不宜迟。然而,我却喜欢单身的自己,却又不得不坐在那里听着。很烦很烦,却又不得不“礼貌”对待。
我是一个想嫁给爱情的姑娘。但我这样告诉他们,只能遭来嘲笑和反对。
坐在那里,是一种折磨。小时候,总是羡慕表姐,可以陪着长辈们聊天。而不是一吃完饭,就让我们小孩子们去另一间屋子玩。那时候看着表姐摊手,无奈地笑,不理解,现在却是深深地懂得。
从亲戚家出来,我都会患得患失,好像我即将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俯在妈妈的身边问:“妈妈,您会让我回来吗?您会催我找对象吗?”不知为何,我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会不信任,好像这样的事情,明天就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因此我害怕过年,但我依旧想回家。过年是形式,是民俗,回家却不是责任,也不是思念,是我这样爱着家。
我想回家,一年在外求学,只有靠电话联系听着父母的声音,。即便微信视频,也无法触到他们。
我想回家,在一个月的假期中,陪着他们。我可以一觉睡到天亮,慵懒的起来,和妈妈一起做简易的早餐。午后,我可以陪着妈妈逛街,“强迫”她买下看了好久却一直舍不得买的衣服。晚上,沏一壶茶,给父母斟满,拿出扑克,打开电视机,消遣娱乐。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不用山珍海味,家常便饭即可;不用鸡鸭鱼肉,炸酱面、窝窝饭就好。
我会听父母絮絮叨叨讲述家里长,家里短。我也会告诉他们我身边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安心。
天凉的时候,就呆在家里。陪他们聊天也好,睡觉也罢。天暖的时候,陪他们出去晒太阳、散散步。如此就好。
不论是上学还是工作,我都不会忘记回家的路。我只想在繁忙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好好陪着他们,哪怕只有一段时间。我也不希望他们如此辛劳,我自私地只想他们和我在一起过一段岁月静好的生活。
我想无过年之烦忧,无年货之忙碌。只有我,只有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呆在一起,做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