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牛道上道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之回川。诚儿,下一句你来念。”
从汉中往成都的金牛道上,一对父子模样的人在悬崖峭壁间攀岩着。
父亲在前面朗诵着蜀道难,叫后面的儿子接下一句。儿子停下了脚步,垂头丧气道:“我不念!”
父亲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儿子,见儿子满头大汗,气色难看,安慰道:“诚儿,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儿子低着头,望着来路,蜿蜒崎岖,怪石嶙峋,心想:“这蜀道当真好险。”并不接父亲的话。
父亲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呀,话太少。”转身一望,接着说道:“上面有个台阶,我们上那里歇会儿吧。”
儿子也不答话,跟着父亲攀上台阶。
父亲站在台阶上,见山间云缭绕,仙气浓浓,却无飞禽走兽,又大声朗诵道:“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回头看儿子时,却见他一脸无神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于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饼来递给他。
儿子把头挪到另一边:“我不吃。”
父亲摇了摇头,把饼放在一旁,拿起旁边的水壶喝了几口水,对儿子说道:“你要振作起来。”
儿子闻言,爬起来望着父亲,眼泪汪汪的哽咽道:“爹,母亲和大哥都让他们给杀了,子木和宋伯伯生死未卜,我,我难受得很。”
父亲抬头望着天空,眼眶也有些湿润,提了提喉咙,说道:“如今是那死鞑子的天下,我们汉人统统没有好日子过。前些天你在村庄也看到了,那些蒙古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怜了我大汉百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要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你母亲和大哥的在天之灵。”
儿子听父亲说话时,咬牙切齿,拳头紧握,突然“扑通”一下,给父亲磕了个响头,说道:“儿子恳请父亲叫我武术,剑法,我要为母亲和大哥报仇。”
父亲说道:“诚儿,你还不明白么?我们为何要来西南?倘若论武术,剑法,为父的虽然愚钝,也自添为这武林中区区一二。可是我在他们面前,就如同蝼蚁一样。当时你也是在场的。”
儿子说道:“也不知他们使的是什么邪门歪法,旁门左道。”
父亲摇头道:“不是什么邪门歪法,旁门左道。恰恰相反,那应该是上乘仙法之道。”
儿子说道:“爹,我们大老远的绕道安徽,湖北,陕西,转而进川蜀,去寻那修仙之人拜师学艺,值吗?”
父亲望着远方,说道:“值!我们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二十年前我去过成都一趟,见过玄一大师,他与我聊的投缘,无意中吐露了真机,这世上当真有修仙之人。我再三恳求,请他引荐,也想习那上乘之法,拯救天下苍生,救我大汉百姓于水火之中。他说‘天下自有天下之道,历史车轮,朝代更替,朗朗乾坤,早有定数,我等肉弱之躯,改变不了’。”
“我又问他‘那修仙的意义何在?’他哈哈大笑,说道:‘那你说人生的意义何在?’人生的意义何在?他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我的回忆,我当时刚好三十岁,你大哥三岁。我一生东奔西走,结交武林中有识之士,为我大宋朝廷效力,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想驱除那鞑子,让他们滚回草原去,还我泱泱中华,还我赵氏江山。于是我回他道‘别人的人生我不了解,我的人生就是想驱除鞑虏,还天下一个平安’。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那是梦想,不是人生。”
“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服输,回他道‘没有梦想的人生还叫人生么?’这下玄一大师倒是沉默了,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对我说道:‘你已经习练过武功,剑法,对自己的身体构造已经有一定的了解,即便是进入修仙一道,也已不能荣臻上乘法术。’”
“我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愿意废掉原来的武功。’玄一大师摇摇头道:‘不行的,不行的,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构造已经有一定的了解,对身体和自然的接触方面也有自己的见解,这种想法是去不掉的,你还是不要勉强。这样吧,与你偶遇,也算有缘,倘若将来你有什么生死难处,十分困难的,再来找我,我可以帮你一个忙。再见,再见。’他人说完这话,就消失不见了,你说奇不奇怪?”
儿子听着,若有所思,见父亲问话,回道:“父亲,那你有没有问以后有困难时去哪里找他?”
父亲说道:“我问了,哪里还有人回?我后来又去我们喝酒相遇的醉酒楼呆了三天,以为他会出现,最后还是没有结果,家中又有急事,我就返回杭州了。我所以没有教你和你大哥武功,就是因为有这么一次奇遇,我想将来有机缘让你们踏入这修仙之道。谁知你大哥竟然……竟然遭此毒手。”说到后面竟也掩面而泣。
儿子说道:“爹,我饿啦!”
父亲闻言,眉头舒展开来,用袖子擦了擦汗水,从身旁取出饼,开心的递给儿子。
儿子接过饼,搬成两半,递给父亲一半。
父亲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儿子说:“不!一起吃。”
父亲望着儿子那倔强的眼神,知道他绝不独食,接过了饼,咬了一口。
儿子也开心的吃起了饼,吃着吃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问父亲道:“父亲,那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们?他们说的那个什么书,也是和这仙法一类有关吗?”
父亲说道:“武林中人,为了武功秘籍,挣个你死我,也是常见的很。也不知他们仙法中人是个什么样子?他们要找那个八什么书的?我是当真没有,而且我一武林中人士,又不是他们仙法修道中人,怎么会有那种东西?这点我也很奇怪。”
儿子说道:“父亲,那你的那次和玄一太师的奇遇,有没有对什么外人说起过?”
父亲若有所思,说道:“没有,也就我们家里人知道,你宋伯伯不是外人,他知道。你陆通达陆伯伯,哎唷,莫不是此人出卖了我?你陆伯伯与我虽然交好,我总觉此人心高气傲,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总想考取公民利禄,光宗耀祖。读书识字,报效祖国,这本身也是件好事情。但我总觉得他心怀叵测,没安什么好心,觉得他有种玩弄权利的味道。他做了我大宋的官,又暗中与蒙古鞑子交好,几次三番劝说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差点没杀了这厮。崖山之后,这厮又跑去做了那蒙古鞑子的狗官,我便与之绝交了。诚儿,你记住了。这次我们倘若当真寻找不到玄一大师,深仇大恨恐怕是报不了的了。便在这南疆找个僻静所在,安安心心的生活下来,与世隔绝,了此一生。你要学文习武,我都可以教你。然世事无常,生命有限,我也会将老死而去。你要好好记住,我们与鞑子有血海深仇,不要做他们的官,不要与鞑子交好,也不要取蒙古人为妻。”
儿子说道:“爹,我记住了。”
父亲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大宋还存之时,陆通达这厮常常邀我饮酒。嘿,你也知道,我嗜酒这个臭毛病总是改不了,你母亲不知道劝了我多少回,还是没有用。我想起来了,有天深夜,陆通达又来叫我饮酒,过程中他一直谈起人生失意,有想出道为家,了却尘缘之意。我当时喝的醉醺醺的,就和他谈起了在成都遇见过玄一大师这件事,说西南一带多能人异士,他若想诚心出道,不如来这边访访,也许机缘巧合,能有什么仙遇。当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只怕这厮当真有什么奇遇,不然那鞑子皇帝也不傻,怎会把那么高职位的官许给他当?”
儿子说道:“追杀我们的人中,倒是没有他。”
父亲道:“这倒不一定,说不定他使了什么易容术,也难分辨得很。”
“哈哈哈,哈哈哈,赵懿,你倒是精明得很!猜出来了是我。”突然一灰色袍子的人从悬崖对面飞了过来。
原来那年长模样的父亲叫赵懿,他见仇人现身,怒气冲天,把出剑来,指着灰色袍子的人说道:“陆通达,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陆通达哈哈大笑,说道:“赵兄,你还是把八荒神书叫出来吧?”
赵懿道:“呸!你这走狗,别说我没有什么八荒神书,就是有,也不会给你。”说完举剑刺向陆通达,口中说道:“一诚,快走!”
赵一诚道:“我不走!”
陆通达见剑刺来,身子往左一倾斜,那剑刚好离身而过。赵懿见状,翻转剑身,横霹了过去。那陆通达轻轻往上一条,已拿出一把扇子,微微一扇,顿时有呼呼之响发出。
赵懿只觉得有大风吹来,有如十几个人推着自己,后退了两步,才缓缓顶住,看儿子时,见他已被风吹到崖边,双手在死死的抓住旁边树枝,已快支撑不住,急忙过去拉了一把,这时风力渐减,听那陆通达问道:“赵兄,你再好好想想,你见过玄一大师,怎么会没有八荒神书?”
赵懿道:“姓陆的,我真的没有什么八荒神书,你若还有一点点良知,请你放过小儿。”
那陆通达说道:“也罢,我在暗中跟踪了你们两个多月,你们也是精明的很,从杭州进川蜀也绕着走,可惜还是被我发现了。我一路上一直在暗处尾随着你们,就是想知道会有什么线索。然而两个多月下来,也没听见任何消息,看来你是真没有八荒神书了。”随即又怪笑了一番,突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说完又是轻轻一扇,大风又起,这次树枝遇风而断。
赵懿父子抵挡不住,掉入了悬崖。
台阶上随即出现了一个白发飘飘的长着,仙气盎然。陆通达上前磕头,说道:“徒儿拜见师父。”
白发长者看了看陆通达,说道:“起来吧,看来八荒神书并不在他们身上,那到底去哪里了?”
陆通达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说道:“这个,徒儿也不知晓。”
白发长者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只见一道白光破晓,两人便消失在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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