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休止符

01 歌起

秦沁正在厨房忙活着晚饭。客厅里不停传来两个孩子的玩闹声。气灶的火光和初夏的热气混合,让她手里哆哆起落的刀柄也黏腻起来。

不过是,家庭主妇寻常的黄昏。

秦沁放下刀,擦了擦额上的汗。他是不是快回了?得提前把冰箱里的水果拿出来,不然就太冰了。她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走出厨房想看时间,一下子就瞟到两个儿子正抢着玩具。

“别抢啦!栋栋你是哥哥嘛,让着梁梁,下次妈妈给你买新的。”

梁梁洋洋得意地抢走小汽车模型,栋栋哇地大哭起来。她手忙脚乱,又蹲下来哄孩子。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乐声。

她抚摸儿子的手一下停住,目光移到闪烁的电视屏幕上,瞳孔忽地亮起来:

“巍巍学府名声达,莘莘学子志气高……”穿着白裙的少女正在一所校门前放声高歌,脸上带着青春而自信的微笑。

电视机里的,可不就是她么。

02 余音

“第一届青光杯歌曲大赛,最终的冠军就是——秦沁!”

主持人话音刚落,一束强光就打在了舞台中央的秦沁身上。秦沁还没反应过来,台下观众就已经纷纷起立了,欢呼声、鼓掌声一时不绝。评委席的领导也上台来拉着她照相。

等她回来神来,观众早就陆陆续续散了。而台下一人,正看着她笑。

“你看,我就说你唱歌好听吧!”李渊把奶茶递给她,语重心长,“秦沁,你要自信,这个第一,你当之无愧!”

“当之无愧……”秦沁握着奶茶,陷入沉思。

她想起上个月青光杯报名最后一天,她被李渊生拉硬拽到报名点、填了表格。她不过是空闲时胡乱唱唱罢了,哪里能上台比赛呀?可李渊斩钉截铁地说:“秦沁,听我的,你一定能赢!”

而这一个月的比赛,她果真一路过关斩将。在大学并不起眼的她,忽然就成了舞台上的焦点,观众们给她喝彩,评委也朝她竖大拇指。

从前的她,总以为自己是一株角落里默默无闻的小草,那么现在——她掂了掂胸口的奖牌,——她意识到,她也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只是过去没被人发现罢了。

她抬起头,对李渊笑了:“嗯,我自信,这个第一,我当之无愧!”

也不知是青光杯给秦沁闯出了名声,还是秦沁变得开朗自信的样子吸引了众人,自那以后,秦沁的名声在这所大学越来越响。甚至走在路上,还会有男生跑来问她手机号。

不过秦沁没想到,她这颗星星,真正发光的时刻还在后头。

“秦沁,这次的校歌,就由你来主唱。学校宣传视频,你也是主演。”办公室里,慈眉善目的老校长笑眯眯地说。

她知道学校马上要五十周年校庆了,她也知道本次校庆会要进行大型宣传,可她没想到,宣传居然包括重新录制校歌、拍摄宣传视频以及电视台播放。秦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我、我来?”

“是啊,你来!”老校长重重地点头,“和你说实话,这次举办青光杯,就是为了遴选校歌主唱人。你唱的那么好,这个位置当然非你莫属!”

老校长又不好意思笑了笑:“至于宣传视频嘛,本来我看你胆小,定了别的同学。可自从你拿第一以来,我看着,是越来越开朗大方了嘛!视频主角,我相信你也能当好!”

秦沁被老校长的肯定鼓舞,露出明媚的笑容:“嗯!定不负校长重托!”

03 休止符

秦沁看着屏幕里那个年轻而阳光的自己,情不自禁跟着哼唱起来:

“青春不忘,时光要惜;

为梦为愿争朝夕。

精气蓄满,自信要展;

研学致仕皆正途……”

一曲终了,秦沁久久不动。

她是好妻子,她是好妈妈,她是好媳妇,却好久好久都没记起过,她还是她自己,她叫秦沁。

她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满怀对梦想的憧憬,身边有护花使者围绕。

不过几年过去,时光竟这样残忍,让她活成了“李太太”“栋栋妈妈”,让她忘了,她本来应该活成“秦沁”。

突然灯亮了。

“怎么不开灯?”是李渊回来了,“嗯?哪里来的焦味?”

她一激灵,厨房的火还没关呢!马上一溜烟地小跑进厨房。

“啧,今天没有水果吗?我好饿。”

秦沁抱歉道:“老公对不起啊,我忘记把西瓜从冰箱拿出来了。你稍等一下下,晚饭马上好了。”

她运刀一急,不小心切破了手,鲜血汩汩地流出来。秦沁赶忙翻找冰箱上的创口贴。看见李渊已经躺在了沙发上,儿子的玩具在客厅地板散落一地。

秦沁贴好创可贴,继续切菜。

她听见李渊切掉了教育频道,不一会儿,汤锅的咕咕声和体育频道解说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老公!先来喝碗汤吧。”她擦了擦汗,将沸腾的汤锅端上桌。

而屋外的太阳将近落下,房间里撒着深黄的余晖。

家庭主妇寻常的黄昏。


山川异域

岁月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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