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生命的力量)永远在从旧的状态到新的状态的过渡里,在海湾的浪花中,在飞向靶心的子弹上。有一个世人憎恶的事实:灵魂永变;永远在在贬低着过去,将财富化为乌有、荣誉变成耻辱,将圣人与莽汉幷置,耶稣与犹大等视。”
“我看到了自然界中关于保存和生长的同一条的法则。在自然中,能力是衡量生存秩序的核心。自然绝不会允许一个没有力量自助的东西存活在她的王国里。”
“人们因对他人的敬畏而无法自己站起来,也没有在自己家里看到他自己的才华,使其与内在的汪洋交流;反而跑到外面去,从别人的缸里讨一杯水。”
爱默生通篇都在赞美自我的力量,“自我的力量” 到底指的是什么呢?这一段描述的是,所谓自我的力量,就是立足当下。
当下是恒变的、永动的;当下是,不断衰减、不断蜕化,又不断孕育、不断新生;是积累着的,也是流逝着的;是跳跃的、飞快远离我们、飞快冲向我们,或者更应该说是飞快穿过我们的。我们的大脑只能捕捉到局限的三维信息;时间是愚蠢的大脑无法理解的东西。
如果当下无法定义,要如何立足?
一个立足当下的人,并非抛弃了过去和未来,然而他不会被这两者所左右以致于迷失了自己脚下的位置,因为他知道,时间是一种延绵性的东西,一根不断滚动的轴、不会停止的电影胶卷,他不会借由“现在”的片面认识切断或尝试定格。是的,过去塑造了现在的“自我”;我们看见和体会,惋惜和遗憾,也会感激和祝福。生命的“延绵”概念,来自于我只粗略听说过的哲学家博格森,粗暴引用一下: “一个不变化的自我是不能持续的;同样,一种心灵状态在被下一个状态代替之前,若是始终如一,那它也不能持续下来。” 若他曾经功成名就,他不会因此将自己架起来,假装自己不可能就此经历失意,而无法面对自己未来可能的失败、因之不敢在生活中冒险;若他历经痛苦和挣扎(若他仍将其命名为“痛苦”),他也不会因此使之为洪水猛兽,或就此贬低自己、忽视更长维度的生命而无法继续前行,或是要依靠树立 “一定会好起来的”、“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的崇高目标或崇高幻想,来补偿自己此刻暂时的不如意。
一个人成长中的一次重要醒悟,来自于意识到过去如何叠加直至延伸至其脚下。若他领悟完全,或当他经历更多,能让他越过“过去” 看到“当下”的后半段,在看到 “现实性”之后的可能性,看到自己不是被过去束缚着也被过去依托着、解放着,若他在看到不可改写的历史之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动自己的手脚,体察鼻息的新鲜空气,终于伴着脚下的泥泞大步地走起来——那才是更重要的醒悟。
其实说白了,这不就是政治课本里面说的 “人的主观能动性”? 能动性不是一种幻想,而是一种基于当下现实的行动力、生长的空间:只有我们的根是扎根在此时此地(THIS)里,“内在的汪洋”才真正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