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中的元宵节

年后的第一个月圆。

人间是很好玩的。月缺月圆从没有停止过,可是人们总是不断重新定义,于是才有了元夕、仲秋,这些起承转合的故事。最近,这儿总是在下雨的。一直嚷嚷着去盘门看灯会,终于还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作罢。所以,大概这会是一个没有月色、也没有灯火的元宵节。

关于元宵的诗话太多了。稼轩、永叔、子瞻、易安、美成,那些传唱了千年的平仄声韵,听得多了总觉得有些乏味。倒不如偶尔去听一听叶欢的《鸳鸯锦》,声与光的记忆,终究还是牢靠一些。上午要去公司,下了班之后,携了爱丽丝·门罗的《逃离》回家,不是没有事做,只是想歇一歇,好好过个节。二则是因为一个简单朴实的发现:如果说那些个英剧美剧提升的是嘴皮子上的功夫,那么想写得好,还是得跟原版书学。

给自己定了两个为期三个月的目标。刚开始有点难撑,但是总是要向好了看,总是要有些盼望和执念。下了一周的雨,难得天晴。下雨的那几天,总喜欢嘟囔翁灵舒的那两句小诗: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在冬的寒冷里,渴望温暖的春景,渴望寒冷尽头的和风细雨,总是人之常情。想起了许多旧事,北京西山那个关于布谷鸟的传说;石评梅在《墓畔哀歌》开头的那一句:“我由冬的残梦里惊醒,春正吻着我的笑靥低吟”;想到了 Thomas Gray 在 Elegy Written in a Country Churchyard 中写下的那一句 Full many a flow'r is born to blush unseen, and waste its sweetness on the desert air;想到了石小梅唱过的那一支《绕地游》:“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想到正是那本书告诉我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宋小宝在小品中说,都学杂了。我倒是庆幸这种学杂了的经历,至少能在难过时有躲藏处,至少到了极端时,会想起《德充符》中劝解的“不以好恶内伤其身。”《诗篇》第 51 篇 17 节说:The sacrifices of God are a broken spirit: a broken and a contrite heart, O God, thou wilt not despise. 心有所依,有所栖,才能不至迷失。

再说回上元节吧。不知道,今夜何处无风雨,几人见月明,只愿无风雨处有情,不负头上皎皎,身旁倩影。当年陈端生在弹词中写丽君家遭变故,夜奔逃命时,皇甫少华曾祈天上明月,为心上人照亮前路崎岖;当年传奇中在演绎文君离家,夜投相如时,想必司马长卿也是心心念念,从未想过什么茂陵女吧?人间纷纷扰扰,感天动地,情比金坚的比比皆是;却自然也少不了下作之人,腌臜之事。可是不管怎样,头上的那只玉盘,只是稳稳地悬挂在哪里,虽有圆缺,却不曾负天下人,待得阵雨过后,仍旧把那清辉向人间恣意泼撒,存全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事,留下了许多有关上元、中秋的灯彩佳话。他们这样写了,他们这样唱着:“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前年月。那知今夜,月圆人缺”,“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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