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书稿】在常规的世界,读一本个别的书(2)——《疼》

  今天接着把孙频老师的《疼》中的故事“柳僧”以拆书的方式给大家更新。

          先来介绍一下孙频老师,1983年生,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2008年开始创作,目前已在各类文学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两百余万字。著有小说集《隐形的女人》《同体》《三人成宴》《不速之客》等。有兴趣的宝贝有时间可以去阅读。

          好的,那我们开始来讲这篇故事吧!

                                        柳僧

        开头导语写道:“父亲会在这里一直长下去,长下去,有一天会像那些巨大的老树一样长得遮天蔽日,长成一种最坚固的活着。”

        倪慧一觉醒来看看时间,正是半夜三点。四点就要出发,该是起床的时候了。正轻手轻脚走近黑暗的客厅,只听见厨房里煎鸡蛋的声音,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饭了。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老太太肥胖臃肿的背影说,妈你怎么起这么早?昨晚没吃药?

        母亲一边端着早餐一边得意地对她说:“昨晚我根本没敢睡,一分钟没睡。我怕睡着了就起不来了,所以没敢吃药,结果一整晚都没睡上一分钟。“

        老太太几年前就患上了失眠症,她像奇怪的沙漏一样慢慢地把睡眠漏掉了,后来干脆就把它戒得一干二净。黑夜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染了色的白天。

        老太太悲壮地对她说,离了这些药我一天都不能活,每天要吃下三十颗药,从吃这药开始,我从110斤胖到了150,而且还在往下胖,这不是毒药是什么?.......说完就开始抹眼泪,倪慧皱皱眉头不耐烦地说,快吃,四点就要出发了。

        老太太打算给老家带点东西回去,倪慧陪着她去购物。老太太拎着一个巨大的带轮子的旅行包,然后又去商店打算给哥嫂各买一套保暖内衣。倪慧说,买保暖内衣做什么,穿在里面又看不见。老太太辩解道,又把小时候的故事述说一遍。这话倪慧已经听了九百遍了,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给别人买好东西之后,老太太又给自己添置了一身出门的行头。

        母女两把大大小小的行李装在车上,四点准时出发了。倪慧算了一下时间,预计最少得13个小时。

        小小的车厢像金属子宫一样包裹着她们,好似母女两是未出生的婴儿。自打记事以来,她们两从没有过任何的身体接触,她好像从没有抱过她,甚至没有拉过她的手。父母的关系一直也很糟糕,多年来两人一直吵架,她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在厂里四处向别人哭诉,他根本就不爱我,要不怎么就对我一点关心都没有。我知道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要离婚......

        此时的父亲正静静地在后座陪着她两,正如他生前的寡言。他七年前就死了,因为死之前没有一次回过老家,所以就把他顺便带回去。

          现在母亲离她只有一尺远,她会觉得害怕和无所适从,因为她觉得这是对她的一次集中强化和惩罚。想到这便回忆道,三年前带着母亲跟旅游团去到九寨沟旅游。母亲是整个团里年纪最大的,她头上戴着一顶珍藏二十多年的宽边太阳帽,在人群中高高戴着,像个落魄的拿破仑。倪慧一次又一次地让老太太把帽子摘掉。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只好厌恶地看着母亲头顶的帽子,恨不得离她远点,好让别人不知道她们的关系。

        中午吃饭时,老太太习惯性拿筷子去挑菜,倪慧一开始没注意,直到一个女人忽然拿胳膊捅她说了这件事。她的脸红的看上去都是血淋淋的,她像训小孩子一样训斥老太太。她半是委屈半是恼怒地为自己辩解道,却不敢为自己夹一筷子菜,只吃了自己面前的白米饭。

      晚上她们被安排到一个房间,很久没有跟母亲同住于一个房间,她莫名的紧张,说自己进去洗澡,一出门就被吓了一跳。是母亲脱光了站在那里,正等着自己出来。

      她的情绪再次失控,朝着母亲吼叫,这么早脱干吗,连个睡衣都不穿,没给你买睡衣吗?你连睡衣都不会穿吗?老太太蹒跚进入卫生间,里面很久没有水声,一片死寂。倪慧站在那里没有动,她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她觉得她罪孽深重,应该一头撞死。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终于传出哭声,那是一个委屈的老人发出的,安静的,疲惫的,赌气的哭声。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泪也下来了,更安静更汹涌地哭着,哭到浑身抽搐。

      最后母亲出来了,她不敢去看倪慧。倪慧也是,她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还是合上。可是,她终究说不出那几个字。

      母亲也没有说话,她机械地吃下十片药。不一会,人造睡眠轰隆隆地驾驶过来,母亲已经睡着了,她却一夜无眠。

      直到离开九寨沟的最后一天,她们再次发生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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