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里现在已是全世界最副胜名的旅游景区之一,整日里纷纷攘攘闹个不休,慕名前来者络绎不绝。对于此种人间盛事,我实在是更乐得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置身事外,而绝然不愿掏出钱来做一个亲历者。不为别的,只是不希望惊扰了,那个常眠于骊山与渭水之间,曾经不可一世的伟大君王。
无论史学家们如何地为褒或贬而争论不休,都改变不了嬴政这个名字,在中国历史上无与伦比的地位。我们可以确定无疑地说,无论其人是否是个暴君,他都是一个猛人。以至于后来的历代皇帝,都被他那用智慧与开拓精神,所打造的中央帝国制度给征服和统治。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关于万世帝国的预言,并非完全破产。秦帝国亡了,汉帝国也亡了,在步其后尘者更是多矣!然而中华帝国却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大帝国。足足延续了两百多个世纪,并一直衍生延续出今天新的中国整体……
也许有人会抬杠。举出秦六世七王的众所周知的史实,并以此来反驳我说,秦始皇的诸多伟大历史贡献,不过只是因为他投了个好胎,并顺应了历史趋势罢了。可惜,这乍一看很是有说服力的论据,其实完全是自欺欺人。固然,秦仍然很有可能统一天下,但那个秦是否是帝国,是否能够影响中华千年,其实很值得商榷。……当是时,历史在呼唤着英雄,英雄在创造着历史。诚为中国文明真正走向成熟的时期!
我常常在想,西方文明与中华文明究竟孰优孰劣。虽然我很想谦虚,可惜却发现真的谦虚不得。事实就是,与中华文明相比,西方文明至多是小巫见大巫。无论那个方面,它们都尚且无法比我们两千多年前高出多少。说哲学,把西方所有的著作加起来,恐怕也抵不过老子庄子的道家思想和程朱理学、陆王心学中的哲学思想。而所谓近现代的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其实根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说艺术,当唐诗宋词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时,欧洲尚处于黑暗的中世纪。当莎士比亚扬名英吉利,曹雪芹的大作早已横空出世。在吉他钢琴还远未问世时,编钟和琵琶早已诞生。在西方歌剧尚未出现时,中国的戏曲已渐趋成熟。在西方还在画宗教画时,中国的绘画已百家争鸣。说军事,在中国两千年中的大小战争里,中国人始终是最后的胜利者。一部《孙子兵法》,更可谓参透了人类世界的军事规律。说政治,说教育……总之,这个讲单音节,用象型文字的民族,远不是现代国人与世人说的那般差劲。所以,我们中国人理应自信起来!我们曾经是败于制度,但我们从来也未败在文化上。
西方借着‘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发达了起来,并不能说明其文明的优越,这是不争的事实。假如中国人也愿意从原生文明中寻找出路,其实效果绝不会比其差多少(甚至会比它强太多)。法家学说代表着开拓于变革精神,强调务实,墨家则是民主与自由;博爱与普世的正义代言人。道家学说的主张,讲求人与自然和协,讲求人的尊严与价值。阴阳家则是自然科学的代表,地理、天文、药学、工程,无所不及。儒家则偏向社会科学,讲义利礼,讲责任,讲人伦道德,讲社会秩序,注重人的修养……如此看来,我们现在动辄就学习儒家思想,并狭隘地认为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其实很有问题。而一个百家争鸣的社会,永远优于僵化的教条社会,应当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这上述一切成就的前提,便是架构强有力的同一文明体系下的中央政权国家。而这一历史使命的完成,正是由秦始皇开始的。
古今中外,过去未来,都不可能有完人。我们早已习惯了评说作为政治家的嬴政,却极少从其他角度去看他。作为一个政治家,他的一生是伟大的。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是一生不幸的。作为一个男人,他的一生又是辉煌的。
我们恐怕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个男人他究竟是否幸福,而他自己又会对自己的一生如何评价;我们也永远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去和这个与我们相隔整整二十多个世纪的男人展开对话。但我们可以确定无疑的说,这是一个矛盾又执着,复杂又鲜活的有血有肉的真男人人。
他二十一岁掌秦国大权,在位期间力使满朝文武协力,然后行远交近攻之策,以挥虎狼之秦师横扫六国。再,创制立基,为万世立秩。再,统一文字、修筑驰道、增缮长城。南攻百越,使之永为中华国土。北收河套,固边患于漠北。尔后坑方士毁邪书,以巡游天下,劝农桑,终至积劳而死矣!……
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权批判他。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中国。而欧洲之所以松散,也正是缺少这样一个伟人。说的再具体些,他其实也是我们的始祖。仅管一些不肖子孙还没有意识到他的伟大,但他事实上与黄尧舜禹一样,永远值得我们后世子孙敬仰。
毫无疑问,在大秦帝国那个时代,正是临潼最为辉煌与风光的时期。嬴政,这位伟大的帝王用他那惯有的犀利眼光,选择了这片土地为自己长眠的地方。然后,雄伟的帝陵傲然屹立……我认为,嬴政是不相信长生不老的。他远没有儒家想象的那么愚昧——虽然他的确不甘心!……我们甚至可以说,临潼能有今天的辉煌,也完全要仰仗秦始皇的荫护。没有秦陵和秦俑,临潼恐怕只会是籍籍无名——虽然这绝不会是他预料之中的。
如今,斯人已长眠。他的帝国也早已灰飞烟灭。后人们乱哄哄来去,留连于山水之间,却不知这其实是对祖宗的不敬。要我说,秦始皇陵理应和黄帝陵一样,受到应有的敬重。对于兵马俑,则我们也不是一定不能去那里,但至少应心怀敬畏。若非如此,不过是足够闲和慕名而来,其实,既冒犯了祖先的灵魂,也浪费了自己的时间。更是有愧于那个遥远而博大的时代,以及那个时代里创立文明的先驱们。更是枉费了,那个已经远去了的,如今早已不在了的,伟大同时而又渺小的,真正为中华封建文明奠基的王者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