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山关赋》清赵旭/文

        北登荣德,南望娄山,横栏底轴,高接天颜。朝云罨白,夕阳涂殷。明月出其里,长风生其间,氿泉喷溥,瀑布淙潺。郁郁葱葱,斑斑烂烂;千汇万壮,玉玦金环。内蕴土而愈厚,外带石而非顽。吴生执笔而愁画,谢客著屐而慵攀。四时异景,一夫当关。无怪乎控制三巴,即可以镇抚百蛮。

        溯夫五尺通道,夜郎设县。先罗荣之安边,后杨端之募练;据地二千里而遥,阅世八百年而羡。迨万历之中,平播州之患。左络鸡笼,在遮石炭;万峰插天,中通一线。仁水为鄨水之源,南溪与溱溪合岸。各方有警,此关先占。盖形胜在所必争,故屡朝得之血战。尔其原委,亦可推详。远延滇境,近接黔疆。扶万寻而直上,迂千里而弥长。永宁之雪山置隘,黔西之杓箐设防。龙屯并驱于遵义,朗山房出于绥阳。至桐梓则龙跳虎跃,进綦江则凤翥鸾翔。递江津之融结,更巴县之扩张。乍起乍伏,或显成藏。不知孕几许之人物,缀无数之村庄。乃凭陵乎涪水,而划断乎岷江。

        滋生既广,货殖难覶。文龟斑布,锦褥丹砂。陆羽谱茶,开元贡茄;绢记《元丰》,蜡载《元和》。蜂蜜志于平夷,象牙进于牂牁。时已殊乎往昔,政并去乎烦苛。今者田陡如梯,园窄如梭。稻迟积屯,豆晚盛箩;荞麦被塍,玉黍缘坡;朱萸下酱,蔊椒服鹾;野葱集垄,甘薯盘窝;蕨凝冬垫,芋腐秋磨;姜列牙指,瓜牵藤萝;酒边葵接,饭后烟呵;楮皮盈担,笋包用驮;艺麻晨绩,橡茧夜搓;桂樟瘿美,桐桕油多;胀消山楂,蛊化蘘菏;靛蓝可染;纸白如皤;割漆成桶,熔矿铸锅。以衣以食,斯哭斯歌。复有筼筜万个,桢干千柯;枫惟上耸,梓亦空摩;柏珍叶侧,杉贵枝陀;桑拓畅茂,杨柳婆娑;教军粮密,接客橙矬;枇杷杨梅,桔柑蜜罗;荔枝味醋,刺梨酿醝;羊桃胶砌,五倍染酡;皂角洗垢,棕皮织蓑。前胡之心灿菊,茯苓之纹蹙靴,蠚麻疗疯瘃之疾,虎姜辨沟吻之讹。惟兹百产,在彼中阿。

        尤异乎大楠充梁栋而留厂,木莲兆乡邑之登科。其禽则惟鸦惟鹊,惟鹰惟鹞;节应黄鹂,耕催百劳;啄木劾蠹,杜鹃听号;蛦翰采,文雉斗骄;竹鸡滑滑,山鹤翘翘;鶺鸽集难,载鵟弄姣;景和绶吐,晴久鸠招。其兽则有獭有獾,有猿有猱。甡甡鹿铤,耽耽虎哮;麝用香烈,狐以皮销;水分犀角,草惹狸臊;山羊呜夕,拱猪聚膏;果偷子,林翳木狍;营窟兔狡,截路豺饕。别有披发野婆,反踵山魈。飞生翅短,鲮鲤鳞焦。水驴泛浪,马喇兴妖。老蛇甲黑而尾秃在山顶粗如桶,大蚓身丹而项疱甲申亲见。剑无因而出家,炮厉久而生毛。战骨闪磷而作祟,磨岩射日而难描。

        奇奇怪怪,杂杂嘈嘈,又数之不能终其物,书之不能尽其曹。或谓山不在高,以人得名。苏门传于孙登,崆峒显于广成。太华属之希夷,匡卢系之渊明。箕山许由,句曲茅盈,圣人窟遽,高士风清。以及径耻藏用之捷,墩嗤安石之争。人为不朽,地亦移情。兹则枉称峻拔,莫著豪英。仅庸中之佼佼,比小石之硁硁。

        《山海经》所不录,《寰宇记》所未评。何须自夸风土,琐列途程。纵蒙善对于百年,那堪动兴于向平。第以衢交黔蜀,界共遵桐。达官持节,大贾乘。望神祠而憩息,稽塘铺于要冲。休叹行路之难,当希叱驭之忠。是宜骚人墨客,哲匠宗工,纪行诗妙,怀石心雄。虽太白之题句存疑,梦得之易柳弗终。《桃溪集》失遗已久,《平播书》残阙皆同。前闻莫考,后绩多空。犹幸刘尚书瑞播南有吟,杨殿撰慎元夕刚逢。白石口虫沙三路,红庙子俎豆五公。按剑挫奢酋之锐朱燮元,挥戈挽明运之穷王祥。我朝则余孽煽祸,肃邸以劲旅收功。抗军之巡边尽职张得地有过娄山诗,制府之逐贼劳躬李国翰。他如芝山吁嗟手腾六,鹿游凭吊手应龙。均只为山灵增色,崖谷发蒙。

        况乎在生在长,维毓维钟。朝朝拄笏,岁岁扶筇。岚浮几上,轴列窗中。业面目之相识,亦桑梓之必共。就令学惭毋敛,才逊长通。能勿综舆地而作赋,俟輶轩之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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