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险境重逢

随着男子爽朗的笑声，鼓的身体被看不见的力量狠狠砸向石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肥遗惊叫：“什么人？”身体本能地摆出迎敌姿态。

黑暗中，一个矫健强壮的人影缓缓出现，扫了一眼洞内乱状，径直走到石洞中央，解开披肩，将一脸鲜血、已经昏迷的伶瑶裹抱起来，笑意盈盈地看向一旁的鼓：“钟山鼓，你躲的可真好，你以为躲到这儿我就找不到你了！”

钟山鼓的身子一抽，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这四周都有我布下的结界，你怎么进来的？”

男子笑而不答，倒是一直没有出声的青衣钦丕走到男子身旁，跪了下去，恭敬地唤了声：“大人。”

钟山鼓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他？是你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钦丕面无表情，冷冷道：“因为我想爬的更高。”

男子加深了笑意，问钦丕：“这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肥遗在山下捉来献给钟山鼓，这姑娘不从，被钟山鼓打成这样。”钦丕猜不透男子问这话的心意，只能捡着最简单的事实说了一遍。

“哦，肥遗是谁？”

未等钦丕指证，肥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的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男子的笑意直达眼底，却让看着的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男子就这样笑看着肥遗磕头，一声重过一声，直到肥遗把额头磕的血肉模糊，才事不关己地说了句：“真难看！”话音未落，肥遗的脑袋砰的一声炸的粉碎，血肉骨渣溅了一地。

众人瞠目，心中的恐惧油然而起。

钟山鼓挣扎着想要反击，却发现自己的经脉、骨头已在刚才的撞击下全部断了。

男子抱着伶瑶转身离开，对着钦丕道：“剩下的交给你处理了。”

“那些女人呢？”

男子声音顿了顿，脚步却没停：“一并处理。”

“是。”

惨叫声、怒吼声、哭喊声交织成一道道音鞭，劈打在石壁上，在山洞里盘旋、回荡。钦丕双手化为利爪，每一道蓝光过后，都是一具破碎的尸体。

然而造成这场杀戮的男子却神色温柔，抱着伶瑶，步履稳健地消失在洞口的阴影之中。

男子在林中燃起一堆篝火，借着火光为伶瑶清洗包扎伤口。他的双臂粗壮有力，动作却十分温柔。他小心地为伶瑶擦去满脸的污血，看着熟悉的容貌一点点显露出来，男子唇边不觉泛起温柔的笑意。

“大人，都处理完了。”钦丕在暗处出声，一手拎着钟山鼓的头，一手拎着昏迷的白狼：“这白狼是和这姑娘一起被抓的，要怎么处理？”

男子淡淡道：“放着吧。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是。”简单一答后，钦丕立刻消失在林中。男子暗笑，这钦丕倒是个机灵的，就看他以后有多大用处了。

收回视线，男子又恢复了温柔的笑，继续为伶瑶擦拭血迹，看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怀中抱着的是这天地间最珍贵的宝物。

当橘色的火光映入眼帘，伶瑶还以为回到了凤凰山的山洞中，下意识转头去寻敖绍，却发现身旁竟有个陌生男子，一手杵头，一手随意地搁在她腰上，正眼中带笑地看着她，暗紫色的眸子宛如一潭深水，有种微微的熟悉感。

“你是谁？”伶瑶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男子按住：“五十年未见，竟不认识了？”

男子的话让伶瑶一愣，细细看了半晌，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你！”

男子哈哈大笑。

借着橘色的火光，伶瑶努力把眼前的男子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叠。

眼前的男子，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眉宇间尽是潇洒不羁的气度，和记忆中重伤萎靡的模样完全不同。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男子调笑道：“怎么？看上我了？”

伶瑶脸一红，连忙转开视线：“才不是，我是看你脸上一点伤都没有，挺不习惯的！”想了想，她又小声补充道：“不过现在这个模样挺好，特别英俊。”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哈哈笑道：“可不是，当年要不是你舍命相救，别说现在的俊脸了，只怕连性命都交待了！”

男子的话让两人的思绪都回到了过去。

五十年前，伶瑶趁着王母举办蟠桃宴，偷偷溜下山，在山脚的树林里遇上了重伤的男子。当时男子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体内还有中毒的迹象，偏偏又在此时得罪了玉山守护兽狡，命悬一线。恰好伶瑶路过，以命相搏，哄走了狡，又耗心耗力地为他解毒疗伤。

也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男子命不该绝，熬了八十一天，终是活了下来，可他却在能动之际不辞而别，甚至连姓名都未曾告诉过她，这让伶瑶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初不告而别是因为被人追杀，恐连累了你，才不得已匆匆离去，未能报你的救命之恩，着实惭愧。”

伶瑶浅浅一笑：“可如今你却救了我，那我们算是扯平了！对啦，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人。”

伶瑶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上来：“找人？莫不是你有姐妹妻妾也被那妖魔鼓抓来啦？”

男子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可不就是你嘛！”

见他不愿据实相告，伶瑶也不追问，只是暗暗在心中撇了撇嘴，怎么她遇见的男人都这么喜欢故作神秘。

男子也顺势换了话题：“王母放你下山了？”

伶瑶沮丧地摇摇头：“我是偷跑出来的。”

男子愣了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笑：“那种鬼地方，让我呆一日我都不愿意，亏你还能呆那么久！只是，你怎么会跑到不周山来？”

这原因连她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叫她如何回答。

想了想，伶瑶道：“我在玉山上有个好姐妹叫小桃，她最喜欢和我讲南海红龙王敖绍火烧不周山的故事，听的多了，我自然也很好奇，这次下山就想亲眼见见，回去了也好跟她显摆显摆！可没想到才进山，就被那个妖魔抓了，幸好遇上你，不然我和琅轩估计就没命了！”

“琅轩是？”

伶瑶朝小白狼努努嘴：“我之前在白民城救的妖狼族族长。”

男子的声音抖了抖：“你还去过白民城？”

“嗯！”

“你下山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吧！”

紫眸暗了暗，转瞬又神色如常：“你胆子还真大，如今这八荒上群魔乱舞，就连天帝都颇为头痛。你一个姑娘家带着一身玉山灵气，战斗力又差，还到处乱跑，简直就是各大妖魔理想中的食物，你还是赶快回玉山吧！”顿了顿，他试探地问道：“要不你和我走？”

伶瑶摇摇头：“不行，我就是下山玩一会儿，以后还是要回玉山的。”

男子也不强迫：“也是。”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沉默无语。

伶瑶深觉尴尬，主动打破沉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子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上边写边说：“记好了，我叫蚩尤。”

天空泛起柔光，林中开始有鸟兽的鸣叫。

蚩尤拿开捂在伶瑶额上的大手，伤口已经在他灵力的治疗下基本愈合，只剩下一道疤印：“好了，回去找点祛疤的药擦擦，女孩子脸上留下伤痕总是不好看的！”

他的话让伶瑶想起另一个男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觉扑哧笑出声来：“看来你们男人都不喜欢女子身上有疤啊！”

“难道还有别的男人对你这么说过？”

伶瑶点点头：“我这次下山才知道，为何书上描绘的女子都是肤若凝脂，白璧无瑕了，敢情是投了你们男人的色心啊！”

“那可不，天下哪个男人不好色，但也要女子有色可好！男人是独占欲强又爱攀比的动物，自然喜欢自己的东西完美无瑕，又比其他的都好，若那女子身上有伤，要是自己留下的还好，要是别人留下的……”蚩尤摇摇头：“总觉着既不再完美，又不是独占了！”

伶瑶揉了揉太阳穴：“你们男人真难伺候，听的我伤口更疼了。”

蚩尤覆上她额上的伤，笑道：“放心，就算你浑身是伤我也不会嫌弃的，谁让我浑身是伤的丑样被你见过呢，算是扯平了！”

天色大亮，蚩尤护送伶瑶回到山下小镇，千般叮嘱，让她尽早回玉山。伶瑶口口声声答应，却一副阳奉阴违的模样。

蚩尤见状，无奈一笑，从马靴侧面抽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化做一个银色手镯，套进伶瑶左腕：“这个给你，遇到危险只要驱动灵力，它就会恢复原样！”

伶瑶大喜，连声道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香囊，捧到蚩尤面前：“这是五十年前我给你做的香囊，里面的草药有消炎止痛的功效，却没想到你会不辞而别。这五十年来，我年年都会把里面的草药换一次，想着若有一日能再见，一定要把它给你，没想到还真让我等到了！”

蚩尤愣愣地看着伶瑶手中绣工精巧的香囊，眼神变了又变，迟迟没有伸手。

伶瑶见他不接，以为他一个大男人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便想将香囊收回：“你若不喜欢，那就算了。”

蚩尤连忙握住她的手：“你亲手做的，我自然喜欢。”

伶瑶露出满足的笑容。

告别了伶瑶，蚩尤唤来坐骑驺吾。魍魉随驺吾一同前来，看见伶瑶，觉着十分眼熟。想了半晌，突然大叫：“主子，这姑娘好像就是和敖绍在一起的那个姑娘！”

蚩尤眸中精光一闪：“你确定？”

魍魉信誓旦旦道：“当然确定，你不是让我去找相柳的踪迹吗？我去的时候相柳已经死了，他的同伙也跑了。我在二王爷府见到这姑娘和敖绍在一起。我打听了一下，说她好像是敖绍新收的妾，后来敖绍带着她离开了白民城，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他的红飞廉跑的太快，我、我追不上！”

魍魉的报告和伶瑶的亲口承认让蚩尤几乎可以确定，白民城在敖绍身边的姑娘就是伶瑶。

想到他给那人的建议，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一拍驺吾，调转方向，回到小镇。可当他浮在半空，看见伶瑶正在给醒了的琅轩喂食时，却又不动了。

魍魉看看伶瑶，又看看面色不佳的蚩尤，不解地问道：“主子，您这是……”

“走吧！”只是一瞬，蚩尤仿佛已经做出决定，驱策着驺吾再次离开。魍魉不敢多嘴，只觉得蚩尤浑身煞气，紫眸中尽是冰冷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