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我自己的监狱故事
当时,我还在宾馆里跟朋友们侃大山,房门响了,我第一个去开门。
在生活中,我始终就是这样的欠登,(东北方言,意思是比较好事儿,喜欢出头等等)。当看到门口的警察,我不禁愣了一下,他们出示了证件,并且明确是来找我的。
我成了网逃,仅仅三个小时,就落网了。
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实话,这不是为自己辩解,因为,我从来没打算犯罪,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触犯了法律。
当手铐拷在我的手上,从前在书上看到的各种形容根本就不存在,尤其是那句:冰凉的形容词,我没感觉到冰凉,只有茫然,我回过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朋友,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跟警察走了。
当然是提审和记录,我一切都不抵赖,对自己在这场涉及刑事的案件中所做的一切都毫不隐瞒。原因不是我做过什么准备,我只是觉得,我没有犯罪,而且,一切都不是不可弥补和挽回的。
整个过程,不过一小时,我就被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去,锁在了铁床的床头。
此时,我才从懵懂之中醒过神来,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幕,没有懊悔,也没有恐惧,我很诧异自己的平静,这一刻,我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我的爱人,她很瘦弱,身体一直不好,我若真的犯罪了,进了监狱,她该多么孤苦!
那一夜,我没有合眼,因为身处外地,需要本地公安局来将我接收,之后回到本地批准逮捕。
我在此时,失去自由的痛苦并不强烈,因为一切都是陌生的,等待我的,将是何种命运,完全不是自己能够预测和左右的,除了思念,牵挂,我只有此生从未有过的安静。
同时,我相信了画地为牢这个成语,当时即使没有手铐,我也不会有逃跑的想法,因为,我做好了面对一切可能的心里准备,一切该来的,必然会来。已经是深夜了,警察安排我躺在他们送过来的草甸上,而且扔过来一条棉被。
九月的天空没有繁星,或者是我看不见繁星。
安静的夜晚,我的内心说不上波澜起伏,只有对往事的回忆,一幕一幕划过脑海。我没有哭,那时候,我真的不懂眼泪。
我也不知道后悔,更没有痛恨。我宁静得让自己惊讶,这种平生第一次遭遇的情况,总得有点情绪上的表示才对吧?可是,一切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今想起来,我真的适合干特工,或者间谍之类的特殊行业,因为我的镇定让自己很奇怪。
负责看护我的那个警察已经鼾声如雷了,我依然没有睡意。
自由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形同虚设的,即使没有手铐,我也不是个喜欢到处闲逛的人,我自己给自己设定了活动范围,很少推开家门,外面的世界,一直都是虚妄的存在,我没有心情接触太多新鲜事物,对运动不感兴趣,对唱歌跳舞不感兴趣,对社交饭局更是头疼。
突然想起家门,这段时间,我很多次梦见家门。
说到这里,我眼睛湿润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情感的软肋,如果我可以用自己的一生磨难来换取一个人的健康和快乐,我愿意是她,哪怕我生一千次死一千次。
爱情,是人间最值得珍惜的情感吗?
我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我是不是真的爱着她,我经历过很多女人,说实在的,这个世界的感情已经很随意了吧,我不知道别人如何看待此事,但是,我亲身经历过那么多龌龊的从前,看到过那么多让人唏嘘的情感纠葛,我仍然相信,一个人,内心里最爱的,只会是一个人。
因为,我在梦里,唯一能梦见的,只有一个人。这一点,让我自己很纳闷,为什么,听见她的声音,想到她的微笑,我都会落泪。
不过,我很鄙视感情,这看起来很矛盾,对我来说,一直都以为世界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有不同的走向,我小时候就幻想自己是个万能的救世主,所以,现实给了我若干打击之后,我放弃了拯救人类,还有举起右拳对着太阳的那句誓言,背对阳光,我暗下决心,一转角,走向歧途。
我喜欢角落,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看看书,或者画点画什么的,活动范围跟一只蟑螂的范围也没区别,我的意思是,我喜欢在黑暗里,自己体验自己的存在。
如今,手铐在我的手腕上,我并没有太多失去自由的感慨,套在我手上的手铐,一直都那么无形地存在着,只是今天,变得具体真实了而已。
我无意让自己更加深刻,有时候我像个哲学家一样思考,关于宇宙,人生,世界,存在与空茫。此时,我面对的,必将是完全不同的人生,我必将与从前的人生一样,不负责任,稀里糊涂,貌似庄严,实则游戏一般地生存下去,为了将这副手铐脱离我的心灵,我必将失去,也必将体无完肤身败名裂地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