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想念奶奶

奶奶在我2001年大学毕业后不久就病逝了,虽然已经过去了18年,但奶奶还不时在我的梦中出现,或许这是对于永远无法再见到她的一种心灵寄托。

奶奶出生于我所在县城的镇上(处于平原乡镇,我爷爷家则是在山顶上),据说10岁不到被“卖”到我爷爷家做童养媳(估计是家里女孩比较多,贫穷年代养不起),据说我祖母年代是村里的小地主家庭,家里有不少田地,那个年代有田地的家庭都比较富裕,但膝下没有儿子,为了继承家业,同时抱养了爷爷和奶奶。奶奶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打瞌睡,只要一坐下来她就立马可以打瞌睡,小时候我们经常取笑她,有时候会做恶作剧,比如她吃饭的时候抱着碗筷也会睡着了,但当我们要把她的碗筷收走的时候,她立马就醒过来,并且有时候还很神奇的知道我们在她“睡着了”的时候说的话。据说她当年是被抬轿(从镇上到我老家有2个小时的崎岖山路)“嫁”到我爷爷家,由于年龄小,又是长途坐在轿上,摇摇晃晃就睡着了,抬轿的人就取笑她打瞌睡,据说就这样落下这个“病根子”。

奶奶那个年代大部分女性是没有教育机会,她虽然不识字,但从小教会我们很多人生道理,小时候她经常带我们一帮小孩去城里见老舅舅,我们就问她不认得路了怎么办,不认得乘坐哪路公交车怎么办,她总是说嘴巴长在你脸上,就是让你有不懂的或不知道的可以问别人嘛。还有她也常说人都健全的两只手两条腿,只要勤奋就不怕饿死了,奶奶经历过大饥荒年代,她就是靠着挖野菜,抓老鼠度过了最困难的年代,这也养成了奶奶一辈子都是非常勤劳简朴,同时也深深影响了我们。

在我爸爸很小的时候,爷爷就病逝了,留下来4个儿子2个女儿,奶奶一个人当家,吃尽苦头,但也尽力拉扯一家大小。听说爷爷从小就有哮喘,重体力活干不了,祖母在解放前还有不少的田地,后来祖母逝世后,解放的时候家里的田地都被收走了,家庭没个劳动力,家里的重担就都压在奶奶一个人身上,据说我爸爸他们兄弟都缺衣少饭的(只能穿粗麻做的衣服,喝地瓜汤),后来实在没办法奶奶只好把1个叔叔和1个姑姑送走。即使这样,家里的日子还是很艰难,在村里都基本上成了最大的困难户,但奶奶还是让大伯父读完小学(当年还算不错的),随着日子越来越困难,爸爸和叔叔都读到小学2年级或3年级就开始出来做工,帮忙家庭生计。

奶奶和三个儿子儿媳妇的关系疏远不一,从我记事起,奶奶就分到我们家,和我们家一起同吃同住,当然也就单独帮我们家一起干农活。奶奶和大婶婶关系一直比较远,我妈妈则相对比较不计较,所以就自然的分到我们家。印象很深的是奶奶吃不得鱼腥味的海鲜,哪怕闻到这种味道也受不了,所以我们从小就基本上不能烧这方面的菜。因为奶奶和我们同吃住,从小我也就和奶奶睡在一起,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我小时候性格比较怪异,也比较闹腾,有一年我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到上海了,就留下我和奶奶一起在老家,或许是性格原因,或许是对爸爸妈妈的做法不满意,我就各种方式折腾奶奶,她烧好米饭,我非要吃面条,她烧咸菜饭,我非要吃糯米饭,直到有一次奶奶实在受不了都苦了,然后说要让邻居帮忙写信给我爸妈,就这样我才消停下来,现在想想也真难为她了。

高中毕业后我就出国读书了,为了假期打工赚些生活费,同时也节省假期来回的机票费,读书的4年期间我都没有回国。一直到毕业实习阶段,有一次打电话回家,刚好邻居接听到的电话,她告诉我奶奶生重病快不行了,家里一直不敢和我说实情,就是担心影响我的学习和实习,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奶奶在我印象中一直身体很好,每顿饭能吃下2大碗的米饭,当时她也才75岁,她平时都一直帮忙干农活,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得知消息后,我立马辞请假(刚开始几天的实习机会),买了机票后就匆忙赶回老家。回到家里看到奶奶已经从原来的140多斤下降到90多斤,原来的大肚腩整个不见了,人非常的憔悴,已经吃不下饭,但她看到我后还是很欣慰,那几天我就争取多陪她说说话,回忆了很多我小时候的趣事。回家后才知道我出国后不久,我弟弟也入伍当兵去了,奶奶也不愿意和我爸妈一起过,就搬到老房子自己烧饭自己过日子,有时候去田里干活中午也就简单应付下,所以在生活起居上是缺少了一些好的照顾,也许就是这样身体状况才恶化得非常厉害。

由于我还要赶回去继续实习的工作,爸妈就催促我尽快回校,我也是很不情愿的再次和奶奶告别,但从奶奶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对我们这些孙辈,对平凡的日子是有多么的不舍,她也清楚此次的离别就是永别。无情的病魔最终还是摧毁了奶奶,在我回校不久奶奶就带着不舍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由于两地路途遥远没能回来送奶奶最后一段,也成了终身的遗憾。奶奶一生非常勤劳简朴,她身体力行带着我们,尤其是我和她常年的一起生活,她直到晚年还是不知疲倦的给家里种植很多蔬菜、到山上采摘草药(晒干可以卖的)、带着我们去翻地瓜(人家已经收割完的地瓜田还会有一些遗漏的小地瓜,我们再用锄头一小块一小块网格化的翻一遍)、周末带着我们上山砍柴。奶奶对于我小时候的闹腾都是非常有耐心的开导我,尤其有时候我无理取闹爸爸凶我的时候,我的拗脾气上来后每每都是全家折腾得不行,但最后都是奶奶劝我把饭吃了,洗澡睡觉去,总是给我台阶下的那个人。18年过去了,往事历历在目,奶奶的朴实道理还在影响着我们,夜深人静时刻甚是想念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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