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西姑娘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曾经向她请教过几个难题:比如在漆黑的乡间小路上被人尾随该怎么办?比如一个人在家,有陌生人敲门该怎么办?比如在一个除了你之外全是异性的场合该如何自处?尽管我认为这些都是世界级难题,但她给我的回答总共只有六个字。
按常理,我应该用闺蜜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但“闺蜜”这个词实在太弱了,容易给人不正确的印象,所以“我的朋友”更准确一些。
西姑娘曾经向我明确地指出 : “只要你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那么几乎所有的男性都会对你有性幻想,有些可能只是潜意识,这是生物的本能;即便你没有姿色,但如果你处在一个全是清一色的男性这种场合,你还是会被性幻想。男性的大脑和女性的不太一样。”
她举了个例子,就如同女性对美食的热爱。
孔老夫子说,“食色性也。”
西姑娘说,“性男食女。”
这种说法增添了我无名的恐惧,我觉得无论我走到哪,似乎都有许多双眼睛,偷窥、性幻想、意淫无处不在。我本能的想到我就是那只咩咩叫的羔羊,只待被人填了口腹之欲。
西姑娘淡定地笑了笑,“也不用这么怕,大多数情况下,你还会是‘完整’的,抓捕你的代价很高,社会规则在起作用,但我想让你记住这是生物本能。”
我觉得这点安慰实在过于聊胜于无,我渴望的眼神勾起了西姑娘讲下去的欲望。
西姑娘问我,“什么是事物的本来面貌?”
我想了想,“是说裸体状态吗?”
西姑娘笑喷了,“你这是赤裸裸的勾引啊,你学过光学吗?”
我知道了,西姑娘指的是黑色,在上帝创造光之前的状态。
“那么我一身黑色,就没人对我有性幻想了?”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假设得是有多天真无邪呐。
西姑娘吐槽我,“少女你能做到全身皆黑,连肤色、脸部都一片黑吗?仿佛上帝的光没对你起作用?你确定不会被当作野人抓回原始部落吗?你再想想光到来之前的状态?”
我又想了想,“光来之前,是一个万物皆黑的状态,难道需要像变色龙一样,巧妙地隐蔽在大自然中?”
“如果人类都是赤裸裸的,那么你确实不具备变色龙的能力;可超赞的地方就在这里:我们流行穿衣服,不是吗,想想看还有什么能帮助你变色?如果你是个超级明星,怎么变色呢?”
“帽子、围巾、墨镜,围得像个木乃伊?”我想起了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
一些少数民族及宗教信仰者就是这样装扮的,我一直觉得透风比较凉爽,原来她们的装扮还有这层作用,无意褒贬,但穿成那样很难符合我的心意呐。
西姑娘对我的第一次指导就到这里,她让我去试试,实践出真知嘛。虽然我知道西姑娘并不是这样装束的,但我还是要试试,我想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果。
怎么测试呢?搞个心灵透视器做一个有对照样本的科学实验?
尽管我脑洞大开,但我也知道心灵透视器是科幻小说里才有的东西,时空穿梭技术目前还压根没影啊。
做个问卷调查?请问你对穿着黑面纱的我有没有性幻想?摘了黑面纱之后呢?太蠢了,这样的问卷调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我自问脸皮还厚不到这种程度。
查阅书籍。浩如云烟的资料?且不说有没有符合此时此地的情况,光是斗大的字就让我头皮发麻。
还记得大学里的哲学课,最后一课的时候老师说,“人生其实很简单,提出一个问题,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此而已。”
“没有答案的问题才能叫哲学问题,但找到自己的答案就是人生课题。”
我知道西姑娘出的问题对我而言是有明确答案的。终于,我想出了个办法,依靠感觉来寻找问题答案。很不科学,我知道,但可以试试。
经过3天我的亲自测试后,直觉告诉我,这样不但没用,反而使情况更糟。奇装异服使我更加引人注意了。即使是有很多同性和我在一起,还是我先被注意到。
“这套理论完全行不通啊。”做完测试的我向西姑娘抱怨。
“存在即合理,”西姑娘说,“你还差点。既然没有效果,那么它为什么还能存在呢?明星本来就扎眼,套子装束,认不出来,效果算好。可你不是明星,这就好比兔子不能向狮子学习。做法不能生搬硬套,但可以借鉴。你想想看,你不安全的本质是什么?”
我挠了挠头,“是因为我打不过男的?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西姑娘摇摇头,“很多女性都是这样想的,去学了跆拳道,想法很好,但作用有限。你跟人打过架吗?”
我回忆了一下,“就我的激素水平,都没有那个冲动;我甚至都没怎么跟人吵过架,最多心里嘟囔几句。属于典型的淑女风范。”
西姑娘帮我分析 : “不知道你看不看纪录片,里面有豹子追捕梅花鹿的镜头,那蓄力一跃、全力一搏的画面;我在刑警科也看过无数针对女性的犯罪记录,都是那样的突然、猛烈、猝不及防。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没有人能24h戒备,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我莞尔一笑,“那我只能去找个高大威猛的男朋友了,嗯呀,单身真是加倍的不容易呐。”
西姑娘撇了撇嘴,“你这种想法正符合大多数女性的弱者心理,总喜欢依靠别人,这样非常不好。你可知道有多少家暴,就是因为女性的依赖心理,缺乏直面问题的果敢。”
“可又有什么好办法呢?造物主造我们时,我们就属于弱小的一方,梅花鹿怎么去跟豹子搏斗啊…”
西姑娘说,“所以天生体力弱小,就更不能缺少智慧了。你读过《道德经》吗?”
我扶了扶头,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那个好像是讲道德的?好像是本玄书哎,玄之又玄谓之道。”
我摇头晃脑的样子,被她狠狠敲了个板栗。“什么讲道德的?道和德是两个东西,道德是现代汉语才有的。你看看这句:
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我仔细的看着这句,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虽然每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块的意思我也知道个大概,但我搞不懂,老子怎么会考虑过提升现代女性安全感这样的问题。
西姑娘见我不说话也乐了,“书读得少比长得丑还令我觉得可怕,前者代表了自主的懒惰,而后者只不过是不自主的平凡。”
西姑娘给我解释,“你要的答案就是‘不敢为天下先’这六个字。所以,我让你做的‘黑’不是黑色,而是与周围浑然一色;更不能标新立异,搞个套子装束。
西姑娘顿了顿,“老子说过,‘吾有大患,及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还有种‘极限变色龙’做法,那就是穿的和男性一样,你上面提到的尾随等等问题,换个性别就不成问题。”
我反驳,“女的怎么能穿成和男的一样呢?”
她解释道,“大部分时候,我会选择中性着装,戴幅墨镜和帽子就让人看不出男女。高跟鞋、裙子、长发、项链,我认为都蛮危险的。超短裙就更不用多谈了。一头干练的短发、长裤、平底鞋,我认为非常高效,也适合隐藏身份。”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样怎么能体现女性之美呢?”我问道。
她说,“高跟靴、裙子、长发、项链正是通常认为的女性美的代言词。我曾经思考过美这个问题,美其实是给异性看的,所以要美就是要吸引他人的注意力,这正是社会鼓吹的方向。”
她抛出了个哲学问题 : “美是什么?为什么高跟靴、裙子、长发、项链能代言美?”
我想了想,“这些就是美啊,美是主观的吧,我觉得它是它就是。”
西姑娘回应,“我就怕这种被强奸过的思想,‘我就觉得’这个词应该在哲学里被屏蔽掉,美实际上是社会赋予的观念,是为了分化性别,每一个特征都是为了让性别更好的被识别。而你知道,男女一直是不平等的,如果分辨不出性别,这种不平等就体现不出来了。所以,在各个方面,都要进行体现,穿着打扮上就发展出了这些概念。
“你认为安全感这个问题有解吗?”西姑娘问我。
“应该是有解吧,如你所说,向中性化方向发展。”我琢磨着。
“有解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这个问题很多人研究过,事实上是无解的。我问你,漂亮为什么对女性很重要?”
“因为能获得异性关注。”
”对了,女性天生喜欢依靠吸引男性来使生活更容易,这也是一种生物本能。所以说,要引人注目,就得女性化的漂亮;要安全,就得中性化的低调。哈哈,妙不妙,妙就妙在它是矛盾的!马克思怎么说,‘矛盾是事物的本质’。”
西姑娘的话,令我认清了问题的本质:要安全还是要漂亮。孟子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是该选鱼还是选熊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