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家庭生活篇
正片文稿
人声(非艺人):“雨~~”
清晨,南宋大诗人陆游在悠扬的报晓声中醒来。他慵懒地起身,“今天天气有点寒冷”。于是,陆游给地炉添了点柴火,把身上的毡子围得更紧了些。抬头一望,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他本想出门会友,或者到瓦舍勾栏听曲,可是眼见雨下得这么大,他突然觉得有点懒了,最后决定,“不出门了,就在家中逗猫吧”。
跟自家猫玩了一会,陆游突然来了兴致,顺手提笔写了一首诗:“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狸奴,就是宋朝人对猫的昵称。
这首诗的题目叫《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写于绍熙三年,公元1192年。
十一月四日这一天,风雨大作,陆游写了两首同题诗,另一首我们可能都会背诵:“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在这风声雨声里,陆游最挂念的是国家安危,而给他藉慰的是,是身边的一只小猫。
苏东坡将宋朝人养的猫分为两类:“捕鼠之猫”、“不捕之猫”。“不捕之猫”就是不会捕捉老鼠的猫。人们为什么要养不会捕捉老鼠的猫?因为将猫当宠物啊!
要说到宋朝最名贵、最受人喜爱的宠物猫,大概就是“狮猫”了。宋人说:“猫,都人畜之捕鼠。有长毛,白黄色者称曰‘狮猫’,不能捕鼠,以为美观,多府第贵官诸司人畜之,特见贵爱。”各位听众,不会捕鼠、长得很漂亮的狮猫,却深得主人珍爱,你们说,不是宠物猫又是什么?
陆游就讲过一个关于狮猫的小故事:
南宋大奸臣秦桧的孙女养了一只狮猫,十分喜爱,不料有一日,这只狮猫走失了,秦家急得不行,惊动了临安府。最后,连知府都出动了。
知府:“秦相公,我已派人在茶坊、酒肆贴出寻猫启事,请相公放心。”
秦桧:“你不知道,我那个宝贝孙女,简直把猫当宝贝养,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哭啊闹啊,吵得我头痛欲裂。没想到,岳飞都难不倒我,小小一只猫却把我难倒了。有劳府尹速速派人去找吧。”
但是,即便出动了知府,秦桧家的猫仍然没有下落。这下,连知府都着急了。
知府:“秦相公,不如我让临安城内所有养有狮猫的人家都将猫交出来,请相公认一认。”
秦桧:“你听好,就算是把临安城给我翻过来,你们也得帮我找到。”
知府:“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结果,市民一下子交来一百多只狮猫,只可惜,没有一只是秦家的。不知道这位知府最后怎么向秦桧交待。他会不会另找一只狮猫,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秦家丢了一只宠物猫,竟然出动临安府协助寻找,固然可以看出秦家权焰熏天,但一下子能找到百余只狮猫,倒也说明了在南宋临安城,养宠物猫的市民着实不少。
听到这里,不知诸位心里有没有一点好奇:这宋朝的“狮猫”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猫?我做了功课:狮猫,又叫“狮子猫”,顾名思义,是长得像狮子的长毛猫。据文献记述,“狮子猫,自番来者,有金眼、银眼,有一金一银者”;“身大长毛、蓬尾”。看来应该是今天常见的波斯猫。
不过,宋朝最常见的猫不是波斯猫,而是花狸,也就是狸花猫。花狸善捕鼠,但宋人也多有将花狸当宠物养,不让它捕老鼠的。宋人画有一幅《富贵花狸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画的是几株牡丹花下,一只黑白毛色的狸花猫伏在地上,头微微昂起,双眼盯着前方牡丹花,似乎正准备捕捉花间的什么虫子。
这种毛色的花狸,“身背黑,而肚腿蹄爪皆白”,有个名目,叫“乌云盖雪”,相当名贵。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图中这只花狸,脖子系着一根长绳,还打着蝴蝶结,这说明什么?说明主人爱惜它,将它当宠物养,并不需要它捕老鼠,否则就不会在猫儿的脖子上系一根绳子,打一个蝴蝶结。
从宋朝诗人的诗歌中,我们也可以找到宠物猫的身影。就像前面提到的陆游,他就是一位爱猫的诗人,写了好几首诗送给他养的猫。“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惭愧家贫策勋薄,寒无毡坐食无鱼。”
在陆大诗人的这首《赠猫》诗,他是这么说的:我家贫穷,没办法每天给狸奴买猫粮,感到很愧疚。
此外,还有一首《赠粉鼻》,也是陆游写给小猫的诗:“问渠何似朱门里,日饱鱼餐睡锦茵?”“粉鼻”是陆游给猫取的名字,这只“粉鼻”饱食终日,无所事事,陆游取笑它沾染上了朱门公子哥的毛病。
陆游喜欢给他养的猫起名字,除了“粉鼻”,还有“雪儿”、“小於菟”,等等。“雪儿”应该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母猫,“小於菟”则是小老虎的意思,大概这只名叫“小於菟”的猫比较活泼、敏捷、虎虎生威。
给猫起名字、写诗,陆游对猫显然有着不寻常的喜爱。
其实,在宋朝,不但陆游乐意于当一名“铲屎官”,很多文人、市民都爱猫,都喜欢当“铲屎官”。
一个叫李璜的宋人就写了一首《以二猫送张子贤》:“衔蝉毛色白胜酥,搦絮堆绵亦不如。老病毗耶须减口,从今休叹食无鱼。”诗中的“衔蝉”,跟“狸奴”一样,也是宋朝人对猫的昵称。李璜将家中两只白色的小猫送给友人张子贤,并告诉他:“老病毗耶须减口,从今休叹食无鱼。”意思是说,你自己要节省点口粮,不要忘记给猫儿买猫粮。
还有一个叫胡仲弓的南宋人,也写了一首《睡猫》诗:“瓶吕斗粟鼠窃尽,床上狸奴睡不知。无奈家人犹爱护,买鱼和饭养如儿。”诗中的睡猫,成天呼呼大睡,也不会捉老鼠,但主人很疼爱,天天给它买猫粮,养猫如养儿子。今天不少城市白领、小资都将猫儿当成“儿子”养,看来这种事儿在宋朝时就已出现了。陆游养的“粉鼻”,每日吃鱼餐、睡锦被,显然也是宠物猫。
在很长时间里,古人养猫只是出于实用目的,是要让猫捕捉老鼠、减少鼠患。但到了宋代,许多士大夫与市民家庭养猫,不再是为了捕老鼠,而是将猫当成宠物养。我觉得这是物质文明比较发达、社会文明发展到更高阶段时才会出现的特征,因为你只有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才会养一只“无用”的猫,将它当成家中的成员,给它起名字,为它买猫粮。对不对?
由于养宠物猫的宋朝人家很多,宋代城市中不但出现了专门的宠物市场,还有专卖猫粮、狗粮的商店。如果你到南宋杭州的宠物市场走一走,卖宠物与宠物用品的商贩一定会拦住你,并且盛情向你介绍他家的猫有多好。
商贩1:“客官,要看看猫儿吗?”
商贩2:“客官,小店有新鲜的猫鱼。”
商贩3:“客官,小店有新款的猫窝。”
商贩4:“客官,要改猫犬吗?”
猫儿,就是小奶猫;猫鱼,是给猫吃的猫粮;猫窝,是给猫睡觉的小窝;那么“改猫犬”又是什么意思呢?有宋史研究者认为,这很可能是给宠物猫、宠物犬做美容的服务,比如生活在南宋广州的阿拉伯女子,平日闲着的时候,会用凤仙花的汁液给猫狗染色。有趣吧?
这样看来,宋朝人“吸猫”的生活习惯,与我们现代人实在没什么区别。所以,如果你生活在宋朝,遇上下雨天气,你跟朋友说,今天,“我与狸奴不出门”。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反正,我肯定是不会笑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