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最喜欢的时候,便是散尽一日的疲惫,回到那个称作家的地方,饭后,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的窗台上,沏上一杯茶,点上一柱香,陪着我的旧器物,读自己喜爱的书。
我的房间不大,窗台却是大得可以。转角L型的大窗台,放一个60X80公分的案几,两个靠垫,坐上两知己,空间绰绰有余。桌上的旧器物,便是我的煤竹花篮。这花篮是去日本旧物市场淘宝得来,那价格惊艳到不忍说出口。这是一件老物,听朋友说这花篮是那种经过百多年的老房子里拆下来的旧竹编的。经过烟熏火烤,旧竹泛着褐色发亮的陈年之光,花篮简朴低调,每一个小细节处却毫不含糊的细巧,转角处,衔接处,窄窄的煤竹被劈成更细小的条子,以此编成美丽的花纹。整个花器简简单单的方柱体,上方一个高高的拎手。粗看一眼无甚稀奇,待到细看,不由得惊叹这处处透着的精巧与仔细。人说日本的很多东西都独具匠心。的确如此,他们的心思处处都彰显着一种认真的态度。哪怕是这一件小小的花篮,他都能如此用心妥贴地处理,不由得一阵叹息。
我叹息,一种深深的遗憾在心头隐隐做痛。源于中国唐朝的花道之器,我却漂洋过海把它带回。在四周弥漫着的狭义民族主义思潮中,不要鄙视小女子的境界。美的东西,是有境界之分还是国界之分?是一件太深奥的东西。我只知道,向善向美,便是怀一颗爱美之善心好好地与这个世界相处。善待你的周围人,善待你的器物。对一个人,做一件事情,把它弄妥帖了,如何能不美不善?钱穆先生说:马克思要达到掌握自己命运,要打倒敌体,绝不能和平共存,故不会有天人、心物合一,亦不会有如“好鸟枝头亦朋友”那样的诗。想来,这样的看法很有深度。
我的煤竹花篮里,最常插的是一支枯黑色的莲蓬,曾经的鲜绿与傲娇在岁月的流里固定成低头无视。这一种姿态是谁也无法改变的风吹不动。你是再也不能将它摆弄成你喜欢的样子,就好像那一个固执的恋人,情愿把岁月熬成残枯,都不愿再看你一样。于是,就那样吧,配上我那煤竹旧物,倒是案几上独具的风景线。
这样的旧色风景,油桐案几,用我的老铁壶泡一壶经年的黑茶,点上一柱新香。外面的风风雨雨,都尽在烟的香气中飘散而走。独有此刻,是我的,独有此景,是我的,完完全全的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