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顾客楼下,停下电瓶车,提着外卖上了楼。我用手摸了摸脸,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实在是太冷了,索性电梯里没有什么人,看不到我这副傻样。
没有门铃,我只好敲三下门,没有人,我再重复一次。终于有人来开门了,“您好,这是您的外卖。”“哦,谢谢。”“不……”门“啪”地一声关上了,我暗自在心里把那个“谢”字给补上。挺好的,至少人家还说了谢谢。我转身,开始送下一份外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敲门,递外卖,“您好,这是您的外卖”八个字说出来,关门,转身。这个流程重复了无数次,当然,顾客挑毛病的时候不是没有,习惯了就好。
我不会记得顾客的长相,一天要记住那么多人的脸,凭我这个脑袋,怕是不行的。有时候我甚至都不会看对方的脸,还,真是可笑啊。
送外卖挺好的,真的。在我出来的这四年里,我送了三年外卖,打过一年的零工。我最开始是去工地上搬水泥的,我最开始是一袋一袋搬,我连这都觉得不是很好受了。工资自然少,后来,我看到别人三袋,四袋的背在背上,我有些慌了,看得我的背都疼了。为了工资,我开始两袋两袋地搬,我咬着牙,尽量走快一点,不让水泥在我的背上多呆,真的是疼啊。现即使这样工资还是少,我开始背三袋,当时我连站起来都十分费劲儿,我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感觉腰都快断了,我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我趴了几秒钟,我起来看看水泥袋,幸好没有洒出来。没有人来拉我一把,只有个老大叔问了我一句,他问“你摔着了没”,我摇摇头。我的整个嘴巴里都是苦的,眼睛酸的发疼,我撩起衣服胡乱擦了一把脸,接着去搬水泥。我的视野有些模糊,但我看到刚刚问我的那位老大叔背了四袋水泥,走在我的前面。我的背被压着,喘气都不敢动作太大。我搬完了三袋水泥,我就想,三袋,真的不能再多了,不能再多了。晚上我回到工人住的地方,那是用铁板搭成的小平方,两张大床拼在一起,得睡九个人。工房里有些人抽着烟打牌,我默默拿上衣服去洗澡,我不敢把水温调的高了,我拿毛巾沾了水轻轻的点着背,背上早就破了皮,流了一些血。我的泪一瞬间就下来了,我用牙齿死命地咬着嘴唇,不让它发出声音来。他们就在隔壁,隔着一层铁板,我可以听到他们的叫骂声。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哭了。
我用毛巾狠狠的擦了一下背,用疼痛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忘了哭了。
我终于洗好了,身体好受了一点,我回到工房。我在一旁默默坐下,我看到我旁边的人,是白天那个老大叔。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和他说几句话。我动了动嘴唇,口中干涩地厉害,我什么都没有说。仿佛有个屏罩把我和周围隔起来了,但也没有什么不同,外人不会在意我,我也不在意他们。充其量,只是一起搬水泥的工友而已。我侧着身子躺下,闭上眼睛,想要快点入睡来缓解我身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