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红的脸蛋在高温灼炙下更显通透,她和妹妹一直坐在步行街口黄兴铜像前面的人行天桥下的不锈钢隔脚上。八月十七日,室外温度三十九。秋老虎发威。我把车停到万达沃尔玛地下车场,就躲到步行街的迪信通门面里吹空调。两个小女孩拿着一瓶水,一边聊天一边左顾右盼。我没有去招呼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时间溜走,心里有一丝悲伤。
十七号是女儿的生日。她约了同学逛街,而且是第二次了。五一节的时候我就把她和夫人送到这里,因为没有地方停车,我去了沿江风光带逗留。女儿从小寄宿,很少和同学一起出去玩,我们一直都是很鼓励她们在课外一起活动,想让她们也享受一下我们小时候群攻群守的快乐,可是总是组织不起来。每到星期五,四散的同学便纷纷爬上父母来接的小车或早早上了校车。周末也难得邀约在一起,在家则困守电脑,电视。楼下也没有年龄相仿的少年,就算有也被铁门铁窗隔得互不认识。女儿性子倒是闲得住,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
女儿长得一般,虽然看见的人都说她不错。可是我知道她在同学中只是一般,有几个小女孩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自然人见人爱。女儿性格也属内向型,不是那种伶俐灵活的丫头,我们总是担心她遗传了我的古怪性情,不愿与人太近。我们要她自信。其实只要是个孩子就愿意与人为伍,被人看重。一直鼓励着她去和同学交朋友,鼓励着她参加各种活动。
可是五一那天,没有同学来。虽然事后知道都是父母不愿意送,因为她们毕竟年纪太小,自己去不了。而父母难得有假,要么怎么,要么就怎么,对几岁的女儿儿子的心思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小孩子为失约急得哭起来,大人却满不在乎。那天我在风光带等到夫人带着女慢慢走来,夫人眼中流露的是果不其然,女儿眼中流露的希望破灭,我的眼中流露的却是诚惶诚恐。可悲的世界,最美的是小孩子的希望,居然也破灭。
幸好孩子忘性也快,重整旗鼓另外再约。为了十七号和几个同学一起逛街,我们将她得生日移到阴历过了,她又把表妹叫过来陪她,拿了自己存下了的压岁钱,准备请客。可是毕竟只是小孩子,忘记了留下同学的电话,只是在网上约了几次,并在头一天确定。可是天气却这么的热。夫人说肯定又没人会让小孩这么热的天出来逛街,我们只是试探性地跟女儿提下不去了吧,天气太热了,没有人会来的。就看到女儿的眼睛里面泪水在打转。就想起来我小的时候,在填小学升初中的志愿的时候,不知道父亲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用红色墨水的钢笔帮我填表,还得意洋洋。老师还没来得及批评,我就已经泪水喷涌。做人父母的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随意而让孩子难受?天塌下来也要送她去。时间约在下午两点半,在河西吃完中饭差不多到点把她们放在黄兴路天桥下。停车的时候,开门的动作和下车的速度看得出她们的迫切。
然后我就带着一丝悲伤躲在手机店里面吹空调。一直等到三点。
终于忍不住叫她们离开算了。也许同学临时有事,也许她们的爸爸妈妈没时间送,或者根本不允许她们单独出来,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答应了就一定能兑现的。我平时说话逻辑清晰思维顺畅,可是看着两双失望的眼睛,我觉得我的语言是多么的干涩。
她们太不应该了,有个同学就住在这附近,走过来就可以了居然也不来。答应了又不来。我不跟她们玩了。女儿鼓着腮帮子生气的说,一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成人们早已习惯了不守时,不守信。可是对于孩子们该如何去解释?
爸爸,是不是她们都不喜欢我?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女儿,你唯一做错的是没有随身带她们的电话号码,在等的时候可以用电话来催促和确认。你的同学也没做错什么,什么事情都会出现临时的变动,她们唯一的错就是没有打电话通知你她们不来了。但是你不能怪她们。你没有做好准备工作,所以你只有白等。
那我下次也不守信用!女儿赌气地说。
那可不行。你说好了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爸爸不管多远都送你过来按时赴约,至少这两次约会,你知道爸爸总会守约。而你也应该对所有人守约。你守约了而别人失约,你只是失望了。如果你失约了,你就会让别人失望。一旦让人失望,你也许就错过了你一辈子最重要的朋友或事情。
女儿似懂非懂,只是低头不语。唉,成长的过程,教育的过程。如今连小孩子都不守信用了。我只是觉得悲伤。
突然想起前几天和一个网友的对话。女网友看到了人世间最卑劣的让人无法接受事情和人物,对社会已近绝望。已经三十岁的朋友对人生绝望,让人感觉到社会道德的断裂和做人的底线已经被践踏。朋友也是个生活在玻璃里面的人物,虽然多经世事,却一直洁身自好并追求着人性上的修炼。出污泥而不染,生活流俗而境界高雅。不要否认这样的人其实很多很多,也许就包括你我他。网友愤怒的语言连呼绝望,大有自裁谢世以保清白的思想。其实这种事情天天发生,我们平时只是麻木了。也许是亲眼目睹刺激了她的神经。
我只是说,你自己呢?做得怎么样?
她马上回过来。个人力量太微小,我只能做好我自己。可是我现在绝望了!
那你就一定要做好自己,至少你做好自己,就为别人保存了希望。那么这个社会,就还有希望。
朋友半晌无语,回了一句“谢谢您”。
答应带女儿去拍写真,哄好了她,自然不能把她和我那朋友一样等同。只是告诉她,不要怪也不能怪别人不守信,不过记住你一定还要守信。因为你对其他人来说,也就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