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摄影:大虫
那时候我年轻,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心怀美好期待。我做一份金融贷款的工作,要整天大街小巷跑着发单页,单页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有人有贷款需求,会打电话咨询我。
有一次,我照旧走在大街上,把一张单页放到了一辆汽车前挡风玻璃上。刚往前面走了几步,我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我回头一看,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我心想业务来了,我赶紧跑过去。他问了一些贷款事项,给我留了他的电话,说他自己不需要贷款,但他正好有几个亲戚需要贷款,可以介绍给我。我心想这个大叔真好,真善良。我跟他萍水相逢,没有什么交情,他却愿意帮我。
之后,大叔介绍的亲戚,真的到公司来找我。但很遗憾,由于各种条件不够,他们的业务没有做成。但我对大叔挺感激的,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他。
大叔说,这都是小事,你有空来我公司一下,我再多给你介绍几个业务,小姑娘这么勤奋,多不容易啊。
我屁颠屁颠去了大叔的公司。大叔在报社有广告公司,还在市中心的写字楼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大叔还会写文章呢,比那些只会炫富的霸道总裁儒雅多了。
我去了大叔的公司,大叔亲自给我倒茶喝,跟我聊天谈心。他问我结婚没有,收入怎么样,我一一照实回答。大叔听完,很真挚地鼓励我,还说如果我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帮忙,一定要跟他说,他能帮的都会帮。
我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觉得大叔无比亲切,觉得自己在这个孤苦无依的城市,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我简直是个幸运女孩。
我要走的时候,大叔问我,要不要去他的地产公司上班,他们正在招人。我以为自己遇到伯乐了,伯乐发现我的才华了。可我对地产行业完全不懂,我去了能干什么呢,把人家项目搞砸了怎么办?而且我当时的金融公司领导挺器重我,所以我就没去大叔的公司。
生活就这么继续着。虽然我没去大叔的公司,但大叔常常给我发信息,对我嘘寒问暖,问我有没有什么困难。那时候我虽然没有很多钱,但我年轻,我有梦想,有朋友,我并不觉得人生有多么困难。可大叔却总认为,我的人生一定会有困难,一定会需要他的帮助。
大叔是对的,人生总是遇到困难的。有一次,我跟朋友们在一个郊区KTV唱歌。大家唱着唱着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一点钟。还有人喝酒喝多了,差点打起来。
我一看场面混乱,就想赶紧离开。我跑到KTV外面打车,但没有出租车。我把我的朋友们想了一遍,年轻的朋友们都没有车,没法跑这么远来接我。我突然想到了大叔,他有车,他可以来接我。现在我终于遇到困难了,我需要大叔的帮助。
我给大叔打了求助电话。大叔立马说:“好的,我马上去接你。郊区很危险,你不要乱跑。”
我乖巧地坐在KTV大堂,等着大叔来救我。后来,大叔终于来了,他还是那么风度翩翩,笑容迷人。大叔见到我,说他正在某个茶楼和几个朋友谈生意呢,一听说我需要帮忙,他立刻就来了。我一听,差点热泪盈眶。关键时刻,还是大叔靠得住啊。
我住在城中村,到了村子边,汽车开不进去。大叔就把车停在路边,步行送我。送我回去的路上,大叔突然聊起了他的家庭和爱情。
大叔说:“我老婆就知道埋头干家务,一点儿也不浪漫,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我一回家就头疼。你看你多么机灵可爱,我就喜欢跟你聊天。跟你聊天,有爱情的感觉。“
啊,大叔是不是爱上我了?一种眩晕的感觉快把我击倒了。
啊,风度翩翩的大叔居然一回家就头疼。他都帮我了,那我要不要拯救他一下?我怎么拯救他?我要跟他谈谈爱情吗?
到了我住的那栋民房楼下,我说我到了,感谢大叔今天送我回家。大叔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惋惜地说:“你这么好的女孩,怎么能住这种地方?改天我给你租个公寓,你搬出来住吧。“
我感动得要哭了。我一个人在外面混,我家里都不帮我租房,大叔却要帮我。大叔这么好,他是要做慈善吗?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作为一个城中村的贫民女孩,我仿佛看到了命运的七彩祥云正向我飘来。我的人生转机要来了吗?
和脏乱不堪的城中村民房比起来,当然是干净的公寓楼更诱人啊。我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要不要去住呢?
斗争来斗争去,我突然想到,上次大叔说让我去他公司上班,我没去,也没给人家做什么大项目。那我凭什么住人家租的公寓?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啊。想到这里,我拒绝了大叔。
大叔表示遗憾,说我太天真,明明有舒适的公寓可以住,却偏偏要住在这破败的城中村。
但大叔并没有因为我的拒绝,就放弃对我的关心。他一如往常关心我,问我是否缺钱花,租的房子需不需要添置什么家具?我说不缺钱,也不需要添置什么东西。虽然没要大叔的钱,可我心里却又被感动了一下。
那时候我和我的朋友们,生活都非常简单。我们从来不比拼名牌包包和衣服,反正大家都不认识什么奢侈品,你比都不知道跟谁比。女孩子们,甚至连化妆品都不用,大家有空在聚一起吃饭玩耍就很开心。我们赚钱确实不多,但基本生存,还是没有问题的。
聊完日常生活,大叔还问我有没有什么人生梦想。日理万机的大叔,居然有空关心我的梦想,我这下真的被感动了,我觉得大叔是世上最关心我的人。我告诉大叔,我想当作家,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当个作家。
大叔说,你想当作家啊,那我来帮你。等有空了,我带你认识认识市里的xx大作家,让他指点指点你。
从此以后,大叔在我心里的分量变得很重,无人可以代替。
有一次,大叔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参加一个xx文学活动,问我去不去。我一听,当然要去啊,我可是文艺青年,我热爱文学。这么好的机会,大叔都想着我,大叔对我真好。
大叔把具体地址告诉我了,xx酒店xx号房间。我心想,不是文学活动吗,怎么在酒店房间里进行呢?我参加过一些活动,一般不都是在会议室进行吗?我对此产生了怀疑。
我问大叔:“一共几个人参加这个文学活动啊,酒店房间那么小,那么多人怎么开会?”
大叔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去还是不去呢?我又开始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努力用智商来分析这件事,但分析不出来什么结果。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事情有点不对劲,我感到害怕。我决定不去了。我对大叔说,你自己参加文学活动吧,我不去了……
后来,大叔给我发信息:“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错过了什么,xx大作家、xx大作家,还有xxx作协领导都来了,我给你机会让你认识他们,你还不来。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姑娘,算我看走眼了,你就自己瞎折腾吧!不听我的,你永远成不了作家!”
我没想到大叔这么生气,气得后来不理我了。
多年以后,每当我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大叔。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过了和一群世界级大文豪切磋的机会,错过了大叔给我的机会,所以我才混得这么艰难。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要偷偷地在包里装一把剪刀,冲进xx宾馆xx房间,去赴大叔的约会。我要看看那场伟大的文学活动,到底有多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