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我近来的文章都是在用大白话来扯莫须有的大道理，假期里无意中又翻起初中的随笔，发觉里面矫情的文字与我现在的文风大相径庭，于是打算写篇文艺篇章，重温一下从前的笔触。
这篇文章是我的第三篇文章《泪》的续集，合起来是正好是秋心先生的散文集——《泪与笑》。
同微风吹过的长街，月夜大地披上的银辉一般，笑是我们随处可见的。从攀爬的幼儿到拄拐的老者，这嘴角微扬或沧海大笑，是时常可以见到，听到的。只要有人的地方，笑就会存在，无论他的笑是喜是悲还是愁的，这种表情是比泪更能广泛的流淌。
笑的确是人间世上少有的美好象征，仿佛看到或者听到这个字的时候，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挂起笑容，即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笑是有多种多样的，最浅的微笑是我最喜欢的，因为它最温柔。仰天大笑中带点眼泪那种更好，不过可遇不可求，这种笑只有极致快乐的时候才能发自心底地涌现出来，与喜剧带来的那种欢乐还是有差别的，后者少了些深刻。
要说世界上最美好的笑，我认为，当然是单纯的年轻女子的梨涡浅笑，不一定是梨涡，但一定是浅笑。这淡淡的笑容再加上似白雪无瑕的两眼，春风也会因此沉醉。我浅薄的语言是无法描绘出这种笑容的，幸运的是，这种笑是诗歌里面常见的意象，可以从诗歌中体悟这一笑容。
最出名的一首，当然是林徽因先生的这首
《笑》
林徽因
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
和唇边浑圆的旋涡。
艳丽如同露珠，
朵朵的笑向
贝齿的闪光里躲。
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
水的映影，风的轻歌。
笑的是她惺松的鬈发，
散乱的挨着她的耳朵。
轻软如同花影，
痒痒的甜蜜
涌进了你的心窝。
那是笑——诗的笑，画的笑：
云的留痕，浪的柔波。
——1931《新月诗选》
从这首诗中读出来的那种美，便是我说的那种笑容美好的来源。当然，用理性的思维去思考这种美好的话，会发现这种美好蕴含着太多的想象。
没办法，许知远的一句话我很赞同：
所有最美好的一刻，都是在想象与误读中到来的。——《游荡集》
所以，我宁愿活在这种想象与误读里，做白日的梦。不知道这是现实的理想主义还是理想的现实主义。
倘若你在现实中见到这梦幻般的笑容，怦然心动后和这美丽的女子稍作交流，不幸的是发现她只有这副漂亮皮囊，由此理想的幻象破灭，那么你会后悔与她有过交流，宁愿只有初见时的笑容留在记忆里。哈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有趣的是，在木心先生的书中，还看到他将笑容作为评定人的美丑的条件之一，他的这种评价方式是我从来没想过的。
评定一个美子，无论是男是女，最后还得经过两关：
一、笑。
二、进食。
惟有辗然露齿，魅力四射，
吃起东西来分外好看者，才是真正的尤物。
——《素履之往》
实在佩服，艺术家看待世界的角度确实别致，而且得出的结论也简单深刻。那么从现在开始应当要注意自己的吃相了，尽量优雅，尽量有气质。
记得在《泪》里面引用了朱生豪先生的一段我很喜欢的话：
今晚一定要痛哭一场。我不知道你真会不会哭,也许有时找不到哭的题材,但会哭的人是可爱的。不过不应当当人面前哭,要悄悄的哭,而且哭过了要哈哈笑。顶好口袋里塞满糖,一个人走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坐下来想生世中一切曾经过的悲哀,以及将来的可能的悲哀,一直想到自己完全溶入悲哀之中,而哭了起来,然后突然收住泪立起来,把糖塞在口里,唱着歌一路回去。
这泪与笑，不是正对应着乐与悲吗？最透彻悲观本质是乐观的，最终极的笑容是要出眼泪的。
“惊倒邻墙，推倒故床，旁观拍手笑疏狂。”这句话用来形容蔡澜先生的不羁和潇洒是最合适的，蔡生年轻时代的风流倜傥是我很想去学的，可惜始终学不来。没想到的是如他这般的风流潇洒居然对悲哀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年轻时，欢笑止于欢笑，对笑的认识太浅。到现在才知道真正悲哀时，眼泪是流不出来的。眼泪，只有在笑的时候，才淌下。
——记不起书名了
蔡生提到的这种笑容，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极致快乐时从心底涌现出来的笑，带泪的笑。所以无论是乐与悲，还是泪和笑，到了极致，两者其实就是一个东西了。这并不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是两个过程，而蔡生说的笑，是与泪同时产生的。
这种笑，大概只有在与多年没见的知己好友再遇时，把酒言欢，遥忆往生，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而后相视一笑，这笑中带泪，喜中带悲。到底来说，还是得依靠从前的记忆。年轻的我们，应该是少有这种经历的，没有记忆的沉淀，这种笑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的。
还有一种笑叫做皮笑肉不笑，这大概是木心先生说的：“不由衷的笑，附和性的笑，如此累人”。当下流行的假笑，大概亦是如此吧！没有人是自愿这样笑的，除了那些以假笑来娱乐群众的小丑。被迫假笑，这其实是让人悲哀的，而且这种悲哀还时常发生，或许这也是悲观主义者悲观的理由之一。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是常常这样笑的：
的确只有对生活觉得有丰溢的趣味，心地坦白，精神健康的人才会真真地笑，而真真地曲背弯腰把眼泪都挤出笑后，精神会觉得提高，心情忽然恢复小孩似的天真烂漫。
——梁遇春《泪与笑》
至此，泪与笑的统一，乐与悲的同源，最后总结出来的现实，就是周国平老师下面的这句话：
一切高贵的情感都羞于表白，一切深刻的体验都拙于言辞。大悲者会以笑谑嘲弄命运，以欢容掩饰哀伤。丑角也许比英雄更知人生的辛酸。
——《人生哲思录》
我们都正值青春，拥有着年华盛放的气焰，用力地去笑吧，让嘴角像你我掌心的生命伏线，满世界都是纷飞的笑脸，这就是我们斜阳渐远的纪念，如同红尘泛过一般的明艳。
即使这世界白雪飞花，冷风变奏，也要在风里笑着风里唱，这时空气里也会充满着应许的芬芳。你那极淡的微笑，也是黯淡日子里极大的光芒。
一线新月的幼嫩的清光，触着将消未消的秋云边上，微笑便在那个地方初生在一个浴在清露里的早晨的梦中了。
——泰戈尔《新月集》
晚安，好梦，早安。
执笔 by 笑忘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