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阿三全名叫刘三贵,他上面还有二个姐姐。大概是十岁那年,他在村里的马路上玩耍时,不小心被一辆拖拉机轧断了左腿。
开拖拉机的司机名叫王六,据说出事当天喝了不少酒。而当时已接近傍晚,加上是阴天,到处灰蒙蒙的一片,他未曾注意到趴在马路上逮青蛙的阿三。
王六本人喜赌博,家里没几个钱,最后东拼西凑了一万块,赔给了阿三。而阿三家里本就家徒四壁,他的左小腿已被粉碎性轧断,做不了接肢手续,做假肢也没有多余的钱。从此以后,阿三只能拄着根拐杖去上学。
这场犹如晴天霹雳的变故,为阿三往后的人生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同学纷纷视他为异类,没人愿意跟他玩,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瘸子”。在各种冷嘲热讽的打击下,原本活泼开朗的阿三逐渐变得寡言少语。
他对学习再也提不起兴趣,成绩一落千丈。父母本想宽慰几句,每次都被他冷冷怼回去。后来,他在一个乡办中学勉勉强强混了一个初中。
毕业后阿三在家里窝了大半年。望着日夜操劳、早出晚归的父母,他一天天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很想出去找点事做,但一时半会想不到一个瘸子能做什么。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修鞋匠,那人也是个瘸子。于是阿三果断拜他为师。师徒俩在乡里漂泊了几年后,终觉不是长久的生财之道。于是去城里租了一个小门面,专门做起了修鞋的小生意。
不知不觉阿三已二十五六岁了,内向自卑的他却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虽然家里人给他介绍过几个相亲对象,但没一个女孩子看得上他。而他也不想像师傅一样,找一个瘸子当老婆。
阿三的父母急得满头都是白发,一心想着抱孙子。无奈阿三就是心高气傲,他相信这世上总有一个健康美丽的姑娘,不会嫌弃他是一个瘸子。
这样又过了两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阿三的母亲激动地打来了电话,说是家里的老房子要被征收了,可获补偿金八百万。
好比天上掉馅饼,阿三一家从此一夜暴富。很快他们在城里买了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阿三的父母也一块住到了城里来。
利用这笔巨款,阿三还去装了一个永久性的假肢。他开始学着像正常人一样慢慢走路。虽然还有点别扭,但至少不要撑拐杖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憋屈了近二十年的阿三,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阿三从此不再当修鞋匠了,不过他对鞋业是真心喜欢。为此,他在一个大商场开了一家高档鞋店,还请来了表哥阿华帮忙一块打理。
愈发自信的阿三,对于找媳妇一事也更加上心起来。但他对未来媳妇的要求也更高了,不仅要健康漂亮,最好还是个大学生,这样才方便日后孩子的教育。可是这样的好媳妇,打着灯笼去哪找呢?
虽然来买鞋子的人很多,但毕竟商场人来人往,也不好私下搭讪。旁边有几个卖鞋子的女老板又基本已婚了,有一两个没结婚的又不符合他的要求。
阿华也帮忙给他介绍过一些女孩子,但与阿三互投眼缘的还是没有一个。有些条件好点的,不是嫌他学历低,就是嫌他不健全。
对象虽还没遇上,但是自阿三发达后,向其阿谀奉承的狐朋狗友却日渐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一些昔日嘲笑过阿三的同学。好在阿三现在的心态很阳光,不再计较过往那些事情。
一天晚上,阿三应初中同学阿明的邀请,去参加了他三十岁的生日聚会。阿明在一家公司当经理,人缘比较广,当天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
在众多男男女女中,阿三注意到了一个非常文静的女孩。她长发及腰,皮肤白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天上耀眼的小星星。阿三看得呆了,完全沉醉于女孩迷人的眼波里,都忘记夹菜了。女孩注意到阿三在看她,赶忙慌张地低下了头。
这一幕被阿明尽收眼底。晚饭后,阿明将阿三拉到一旁,问他是不是看上了那女孩。阿三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一张脸羞得比火炭还红。
阿明告诉阿三,那个女孩叫小芳,是他表妹,今年二十五岁,大专毕业。小芳至今没谈过对象,只因她是哑女,内心十分自卑。
阿三很震惊,没想到小芳看似如此完美,上天却对她如此不公。她要是能说话,声音肯定如天籁般动听吧。
阿三正发愣,阿明朝他递过来一根烟。他往空气中吐了个烟圈,叹了口气道,“我这表妹生下来便不会说话,还好她的听力没问题。她现在在我公司做文职工作。阿三,您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不妨考虑一下小芳。”
阿三内心很纠结,一方面担心小芳看不上他,另一方面又不想自己的婚姻在无声的世界中度过。
纠结了半天,他终于抬起了头,眼光炯炯地望向阿明道,“阿明,谢谢你的好意。你先将我的情况说与小芳听听,我也回去问下父母的意见。”
当晚回去之后,阿三向父母说了小芳的事情。父母见阿三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心仪之人,都劝阿三争取一把。小芳不会说话没关系,会写字、会干活、会生娃就好。
阿明也问了小芳的意见。小芳回想起那个偷看她的男子,国字脸、粗眉毛、挺鼻梁,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过了半晌,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明没想到小芳会这么爽快。他赶忙拨通了阿三的电话,“阿三,看来你的缘分到了。往后你可要一心一意对我表妹好,不然我把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电话那头的阿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大舅子,你就放一万个心,我一定会对小芳好的!若违此誓,甭说一条腿,你把我的命拿去都无妨!”
这之后,阿三便开始了和小芳的正式约会。两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一下子就陷入了爱河中。
小芳随身带着一本笔记本,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写在本子上。过了半年时间,阿三也学会了手语,这样两个人交流起来更方便了。
一年后,两人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许多亲朋好友纷纷赶过来庆贺。
此时,阿三的步态已经很正常了,大家都看不出他是个瘸子。望着貌若天仙的妻子,阿三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幸福过。
老天为他关上一扇窗的同时,又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