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对:Erik Lehnsherr/Charles Xavier
作者:kaydeefalls
译者:车里客
不是所有事情都攸关生死。有时候九月里下起雪,只因一个小女孩的心愿。
于Charles而言,到纽约来有点儿像嗑药。或者说,像他所想象的普通人嗑药的感觉——他只曾借心电感应的传导体验过致幻剂,结果令他无意重复此种实验。他不太想知道致幻剂将会如何破坏他的自控。
但此刻身处这样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数百万的头脑就在他的能力触手可及范围之内——心醉神迷是轻描淡写的说法。
“有近八百万人涌进一个城市,”他们汇入宾夕法尼亚车站的汹涌人流,Erik说道,“而我们要找……三个人?”
Charles无视Erik的质疑,伸展能力去吸收这个城市的能量。他的头脑无拘无束,自由开放,欢迎全世界的到来。小时候进城总会给他带来不少焦虑,直到他学会了保护自己。随着能力逐渐成熟,他降低壁垒,向更远处伸展以测试自己的控制力。而今,使用主脑像是打开了他头脑中的开关。数不清的想法从他身边奔流而去,鲜得发脆,犹如一副簇新的纸牌。而Charles像赌徒一般娴熟,哗啦啦地翻牌,寻找王牌。三个潜在招募对象的坐标散落在曼哈顿岛——以纽约之大,变种人肯定不止于此,但从三个人开始也不错。
匆忙中他的大脑撞上Erik的大脑,像燧石一般擦出火花。不是只有Charles的变种能力为这个城市兴奋起来。一瞬间,他借由Erik感触到了火车站的钢铁结构,还有外面那些摩天大楼的金属地基、支柱和支架;钢梁和铁路;数不胜数的汽车、出租车和地铁;方圆十英尺内不同的八个人佩戴的结婚金戒指……
Charles急忙重新竖起精神屏障,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Erik的大脑。他尽量不在没有得到明确同意的情况下入侵这位朋友的头脑。好吧,除非有正当理由。
Erik或许发现了他的入侵,总之他未置一词。但他的唇角稍稍扬了扬。纽约是个危险的城市,Charles想道,不知怎的有点儿晕眩。他们两人就这样到了这里,或许即将征服世界。
“八百万分之三,”他说,向Erik不成形的微笑回以笑容,“我喜欢这概率。”
*
出租汽车的长龙环绕街区。从维吉尼亚坐了一路火车,先前压抑的活力现在充满了Erik浑身上下。“我们可以搭地铁,你知道。”Charles指出。他看得出Erik脸上的犹疑不决。正方:真正将他置身于钢铁之中;反方:已经坐了很久车(还有,地铁比街上人还要多,得跟别人挤在一起)。
“明天吧。”Erik说。于是他们走到了酒店。
Charles该后悔这个决定的。今晚冷得不像九月,而且葛莱美西公园离宾夕法尼亚车站有一英里多。但他正为使用能力和众多陌生人想法带来的温暖刺激兴奋着,没法细想。还有,尽管他们都轻装简行——他们只打算在纽约住两夜、最多三夜——他怀疑Erik借由金属部分,比如拉链、锁什么的,在悄悄帮他提行李箱,使它轻得不像样。
比起时代广场那边,这一片百老汇显得昏暗狭窄。但霓虹灯的回响仍在Charles的皮肤下激起躁动。他们经过田德隆区——曾经的红灯区,现在是肮脏的下层社会,不太像住宅区也不太像商业区,远非体面。28街的花店几个时辰前就关了门,夜晚空气中依然浮动着甜腻浓烈的花香。一群青年女人有说有笑,神气活现地走过人行道,带来一阵可乐般滋滋沸腾的思绪。Charles向她们所有人微笑。他的行李突然变重了。
他有意瞥了Erik一眼,Erik回望他。“对站街女有兴趣吗,Charles?”
“随便猜测可不礼貌。”Charles刻板答道。实际上,其中有两个女孩是,另外三个朋友不是,但她们今晚出来不是拉客的。虽然也不关他的事。“不,我只是喜欢快活的人。”
Erik嗤了一声,但Charles感觉得到他内心的笑意。他的行李箱不易察觉地变轻了些。“那你一定在我身上找到了很多乐趣。”
Charles咧嘴笑了。“一直如此。”
*
他们快到九点钟才到酒店。但纽约是一个不夜城,Charles的头脑随之嗡嗡作响。他们入住两个相邻的单人间,不错的改善——经过路上那些一夜情汽车旅馆,回到文明世界,Charles打算充分享受一番。但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十分钟,酒店住客的纷繁思绪就淹没了他。他得找点别的事情,于是他敲响了Erik的门。
门很快打开。Charles倚在门框,希望自己显得随意而热情。“喝酒吗?”
Erik翻了个白眼。“吃饭吧,”他答道,“我饿死了。你空着肚子也喝不了酒。”
啊,塔尔萨,那一回Charles是不大得意。那里的潜在招募对象也平平无奇。“就那一次。”
“你是社会危险分子,”Erik笑着说,“跟你出现在公开场合让我尴尬。”
“十点酒店餐厅见?”
“行。”
最后他们在酒吧吃了晚餐。Erik专心进食,缺乏兴味,食物对他而言不过是燃料而已。Charles只吃了一点点——无休止的都市喧嚣令他紧张不安,没有什么胃口。不过白兰地风味颇佳。
Erik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于是Charles允许自己的头脑进到周围纷纭众声中漫游沉溺。这家餐馆很受欢迎。葛莱美西公园酒店自命波西米亚主义者的避风港,数十年来,许多作家、画家、知识分子都光顾此地,间或与肯尼迪家族或是电影明星擦身而过。它的消费不像华尔道夫之类的酒店那么高,招来的客人阶层多种多样,因此又吸引了那些想来“体验下层生活”却害怕真格危险的人。他听见金斯堡和凯鲁亚克的名字同叶芝、海明威一起被人抬出来,一个戴贝雷帽的男青年正与一个年长女人热心讨论流行艺术,她的画廊今年即将举办沃霍尔在东海岸的第一次个人展览。Charles在任何一个人的脑中都未做停留,轻轻扫过吧台、餐厅,直上酒店,越过红墙之外,到达下面的街道……
一种酸溜溜的情绪刺进他的意识边缘。Charles转回来,发现Erik正望着他,有点儿犹疑和不快。“你在这里如鱼得水,是不是?”Erik的语气略显尖锐,“脑子机灵,一生没干过一天正经活的伪知识分子,就着马提尼高谈阔论——”
“我喜欢白兰地。”Charles温和地说,接着招呼酒保再给他倒一杯。“还有,不必嘲笑精神生活。‘我们都在阴沟里,但总有人仰望星空。’”
Erik嗤笑,挑剔地环顾一圈酒吧。“王尔德是这么说,但这里可不是阴沟。”
“对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来说,这里就是。”Charles挖苦地说。他很清楚自己的虚伪,他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是权贵子弟。“别多想,Erik。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聪明。”他吞下一口醒神的白兰地,以此从Erik突然认真的目光抽出身来。他的胸膛发热完全是因为酒精。
良久,Erik换了话题。“你打算怎么在人堆里找到三个变种人?”
Charles敷衍地耸耸肩,点了点太阳穴。“跟路上其他地方一样。”
“其他地方没有这么严重的无线电干扰。”Erik指出。
“基本方法一样。”Charles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不知道用什么类比才能让一个非读心者理解。怎么形容每一个人的独特触感呢,就像指纹、就像灯塔,都是无尽的思想之空中的一颗星星?
Erik的头脑明亮更甚,宛如北极星。他们相逢才不过几周,从此Charles就把Erik当他的北极星,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向。不合逻辑,但他无法自控。
“现在有人在你的感应范围内吗?”Erik问道,将Charles打回现实世界。
“不太确定。”Charles承认道。他从前以为自己的范围半径大概是两三英里,但自从使用主脑,它变得……更广阔了。“我们所定位的三个人坐标分散——一个在哈莱区,另一个远在东村,还有一个在休斯顿街附近。但这是纽约,他们不太可能原地不动。”
Erik期待地扬起眉毛。于是Charles叹了口气,将手指置于太阳穴上,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头脑汇成的漫漫银河在他面前展开,纷繁又闪亮,好似无污染的乡村夜空。他去找特定的几束光,那三个他曾在主脑中瞥见的熟悉的陌生人。但他找不到他们。他尽力伸展,用尽力气,马上发现犯了错误。白兰地让他头晕——三杯喝的太快,又没吃什么东西垫底。还有,尽管这个城市的能量汹涌而来,路上的这些天还是令他疲累不已——把最先找到的Angel和Alex安置进CIA机构,今早长时间使用主脑的劳累,从里士满出发的漫长车程……
一瞬间思想的星空倾覆旋转,晕眩向他袭来,令他一阵恶心。他一时找不到回去现实身体的路径,慌张之下,他不顾一切地向那颗最明亮的星伸出手,抓紧了,指引着他回家。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死抓着Erik的胳膊。Erik的脸离他很近,满是关心,“Charles?”
“对不起。”Charles说,立刻放开了他。他感觉得到自己额头滴汗,用手抹了抹脸,深呼吸。“抱歉,Erik——今天太累,我终于撑不住了。我得早点休息。”
Erik跟着Charles站起来,像是担心Charles一个人站不直一样跟着他。这真的很荒唐。“我跟你回去。”
“不用,”Charles坚持道,往吧台上扔了几张钞票付账,“你好好玩。明早见。”
但Erik还是跟着他上了楼,他在Charles门外犹豫不去,像是有话要说。Charles很想直接探明Erik的想法,但他头痛,为此侵犯隐私也不值得。于是他只向Erik道了晚安,就关上门。
过了很久他才睡去。
*
凌晨时分他醒过来,莫名地因寂静而不安,不,这么说不准确,声音很多——楼下人行道上有几个醉鬼大声聊天,偶尔经过车辆,正对着他房间顶上有一对情侣正精力旺盛地做爱——但全都那么疏离遥远。游离的思绪与梦境飘过他头脑的疆域,同样漠然,都是轻易即可忽视的白噪音。平常、平静。那他为什么醒了呢?
困扰他的并非噪音的缺失,而是亲密感的缺失。过去一周来,每晚他都和Erik住同一个房间。他已经习惯了身边Erik的呼吸声、大脑低沉的运转声。Charles一向都会本能地寻求某几个人——向Raven寻求亲情与陪伴,向一夜情对象寻求肉欲的满足,向Erik寻求……反正就是寻求Erik给他的东西。他尽力不去细想。
没事,马上好了。又或者——他闭眼聆听。Erik的房间就在隔壁,就在墙的另一边,轻轻松松即可感应。Erik梦正酣,零碎的记忆与想象飘过,飘渺无形,令人安心。今晚没有梦魇。Charles没有深挖,只将自己裹在Erik思绪拼成的被子中,重回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