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讲中国文学|春江花月夜(一)

整理|零露

我们看到一朵花开放,非常灿烂、华美,我们大概也没有办法了解一朵花开放的心酸,它那么渴望的等待着要把生命完成过程,它是怎么去完成的,它所经历的风、雪、冰、霜、风雨,这就是一朵花绽放的过程。

我们会说,我只想看花的华丽,我不要看花开完成的残酷,这是不可能的,残酷是我们自己过滤。

农业的文化最后其实是一个相濡以沫的状况,甚至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你会感觉到生命的无助和无奈感。生命的个体强度其是出不来的,我们在一个巨大的矛盾中是生命的个体的强度和群体的相依赖感之间找不到平衡。

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唐朝?很可能是群体的依赖感到一个程度的时候,个人的潜能已经无法释放,所以唐朝出现了。唐朝的出现在,在历史上调整了一下历史的角度,让个人的部分出现,所以有了唐太宗、李白、武则天。接下来,到宋朝又回到农业社会的伦理。

用这样方式来看待到唐朝,唐朝给我们的感动,知道为什么我们在唐诗里感觉一种灿烂和华美,同时我们也知道它只是在美学里做了一平衡和提醒,不必担心它在现实中有产生某些副作用。

我们文化正统的伦理是农业文化,唐朝是一个短暂的出走。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是整个唐朝气派最开阔的一首诗,一起来体会这首诗中的真正对宇宙意识的表白。

春江潮水连海,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全诗一共36句,每四句一个韵,一共9次转韵,6句构成一个非常完整的结构。

经过魏晋南北朝之后,终于将内容和形式找到一个完美的结合,七言律诗。

张若虚是一个诗作非常少的人,在清朝编的《全唐诗》中提到这首诗,评价“以孤篇盖全唐”。

在唐朝开国时期,人在精神上有一种非常的开阔,在空间和时间上都开始有一种扩大。标题“春江花月夜”好像变成我们对于美好时光的一个代名词,自从张若虚写了这首诗之后,这个词就一直被沿用到现在。

这五个字,都是名词,像是五个主题,分别是春天、江水、花朵、月亮、夜晚。五个主题在交错,假设这五主题是各是一面镜子,这个五面镜子产生视觉上互相投射和折射的关系,这首诗的迷离错综和丰富的意象,是因为它的五个主题中并没有那一个是形容那一个,每一个主题都是独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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