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故事都有始末,所有的人身上都背负着一个故事,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这所有的人。
不去笑侃今天或者明天会怎样,只求在这如密般香甜的日子里我们能忆起曾经如墨般深厚如水般深情的一个个人,一件件事。
愿那故事的开始,干净透彻。
愿那故事的结尾,始终溢满深情。
1979年,在大西北漫天黄沙包裹下的一个小村子里,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这样呱呱坠地了。
那户人家就是我爷爷奶奶的家,那时的他们手上没有岁月掠过的痕迹,发上没有被时光染白的银丝。
他们正是那个时代力争向上的青年一代。
而故事就是发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那是奶奶刚生完孩子几天后的某一个晚上,后半夜孩子突然发起了高烧,爷爷奶奶着急的东忙西顾。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晨,但一股子寒流却侵袭了这个小村子。
屋外的风呼呼作响,沙粒打在锈迹斑斑铁门上的声音清晰可听。
正是秋末,天气变脸的速度飞快,室外温度很低。
堂屋内爷爷点起了炉子,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俊朗的侧脸上,他拿起手边的木柴丢进炉子。
转头看着靠在沙发上抱着娃的奶奶。
“热乎些了没?”
“热是热了,但娃这烧一时半会退不下去着,咋办?”
爷爷盯着炉子沉思了小会儿。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干啥去?”
“我再去李家看看去,说不定能碰上李太夫。”
“娃儿他爸,都看了好几次了,李太夫会不会到七山出诊去了。”
爷爷凝了眉头。
“还是再去看看吧。”
奶奶探了探了孩子额头,叹气说:“成,去了快点回来啊。”
爷爷裹着大衣,臃肿的身体像及了企鹅,他打开大门,一阵强烈的风嘶吼着冲向他的身体,他却不管不顾,转身把门重新关上,低头迈进了风里。
大西北的风叫嚣的厉害,让天地都为之变了色。那干巴巴的被遗弃在田埂上的一间泥砌小屋在凌乱的风中瑟瑟发抖。
当爷爷看到李太夫家门上的大锁时,他目光不由暗淡了,在漫天黄沙下,他的身影寥落而悲伤。
惨败暗淡的枯黄色树叶在空中疯魔了般乱舞,徒增了一抹悲怆的凄凉。
进了屋,他沉默着往炉子里加了碳。
奶奶也晓得了情况,怔怔的看着孩子通红的脸,心如同被刀绞了,疼的发慌。
“除了李家,离这儿最近的一家诊所也得走两三个小时。”爷爷烤着手,任由冰冷过去,刺痛的灼烧感在掌心蔓延。
“这样呆着也不是办法,孩他爸,我们走吧,孩子烧的更厉害了。”
爷爷应了声,知道再不能拖了。
于是顶着狂风,爷爷骑着自行车,捎上了抱着娃的奶奶,去往了救命的诊所。
爷爷卖力的蹬着车子,风声在耳边破碎成了一条一条的,奶奶锢紧了孩子身体。
出了村子,路两旁是笔直的白杨延伸十里,即使在这样的天气下,他们依旧挺直着身体,迎风不倒。
岁月悠悠,那漫漫黄沙还未散去,那灰白的天空,压抑着破土而出的新生。一棵棵挺直脊背拼命生长的白杨树,像肃穆的迟暮老人,他们正在用疲惫的眼神见证这一对父母对孩子执着的挽留。
让爷爷奶奶担忧的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丝毫没有减弱,路上空荡荡的,孩子这时的呼吸都变得微弱了。
奶奶焦虑不安的把脸贴近孩子,感受着这小小生命的温度。
突然,一辆面包车急驶而来,爷爷听见滴滴的喇叭声,急忙向旁边拐去,那辆车嗖的一下,从奶奶身边飞驰而过,奶奶看着那辆车眼神中有了希冀,她刚想招手让车上人帮忙,就听到爷爷的惊呼声。
“车带碰钉子上了。”爷爷停下了车子。
奶奶顿时惨白了脸,她抱着孩子下了自行车。
“咋办?孩子快不行了。”奶奶看着面包车刚驶去的路发怔,她的衣衫在风中呼呼作响。
爷爷将自行车放在路旁,过去揽住了奶奶的肩。
“会没事的,肯定还会有车的。”
爷爷喃喃细语。
奶奶眺望着路的尽头,那里是她的希望啊。
等待难免是煎熬的,只过了几分钟,在奶奶看来仿若过了几个小时。
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她温柔了看着孩子,眼里是缱卷的爱意。
大概过了一刻钟,一辆拉满碳的大车过来,爷爷奶奶这才松了口气,爷爷向车招手,但车到了跟前,却没有停下,奶奶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她大声喊:“老乡啊,救救我的娃吧。”
车依旧向前行驶,没有慢下的意思,奶奶依旧大声喊着,声音中有了哭腔。
爷爷本身一个很冷静的人在这时都忍不住满腔的怒意,想要破口大骂了。
可他终究没有骂,人家不愿意但不代表人有错啊,他颓然放下了拦车的手。
“救救我的娃吧,他快不行了。”
奶奶看着大车尾巴消失在前路上,惨然低喃。
西北的风,低鸣着无奈,漫天的黄沙,朦胧着泪眼。
风中摇曳无助的,是两颗咸涩的心。
这时却见又一辆车行驶而来,这是一个拉满包裹的邮政车,爷爷本欲拦车的手看见邮政车后面鼓鼓囊囊的包裹后犹豫了。
漫天黄沙下,似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那辆载得满满当当的车似乎不堪重负,竟在他们跟前缓缓停下,车窗被摇下,一张饱受风霜的面孔映入眼帘。
“老乡,需要帮忙吗?”操着一口浓厚的地方口音,那个看起来已有五六十岁的老伯亲切的问道。
听爷爷讲,他和奶奶当时的心情真的无法言表,那是一颗本来已经冰封千里的心,被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刷的过的感觉,那是满身的疲累在一瞬间消失的感觉,那是一场绝望边缘的救赎。
在最无助的情况下,奶奶都没哭过,可是当老伯说出“老乡,需要帮忙吗”时,她却哭的泣不成声。
那位老伯最后捎上了抱着娃的奶奶,他将他那辆邮政车开的飞快,最后将奶奶送去了县里的大医院。
孩子得救了。
故事也结束了,但那位老伯却深深的刻入了爷爷奶奶的记忆中,他是故事中一个平凡的过客,却成了爷爷奶奶生命中很重要的一环。
故事很简单,没有撕心裂肺,却溢满了父母对儿女的深情,包含着陌生人之间的真情。
世间最美的绝唱,是生命在滋养感动的那一刻。
故事的开头和结尾,总是溢满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