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22日 周二 文/想想
当我艰难地从损坏的门爬进学生公寓,看见邱小军拿着一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脖颈割去,我才意识到事情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很多。
之前听过其他老师说邱小军有自残的行为,去年在他的右手腕上看见几条用小刀划伤的痕迹,光是看见,就已经不敢脑补画面了。
可是现在,一个在路上偶尔遇见会跟我打招呼的、在我面前乖巧的邱小军此刻要了结自己的生命,他对自己的人生该是多么无望。
冒冒失失地爬了进来,也没有退路。这不是我认识的邱小军了,他怎么敢拿刀对着脖子呢。我害怕,又不敢害怕。门外,是正在想办法把伤害降到最低的民警,如果再继续撬动门,惊了他,邱小军恐怕真的会……
“邱小军,你可以先把刀放下吗?老师有点害怕,你还记得我吗?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好吗?”我慢慢靠近邱小军,他的脖子上已经有丝丝血迹,拿着水果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我的心也跟着颤抖。他会听我的话吗?万一情绪失控,这把刀转向了我怎么办?简直不敢想。
“邱小军,我很担心你,把刀给老师好吗?”强装镇定的我已经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就在我有些泄气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邱小军把水果刀放下了,我不敢把刀拿得太远,生怕惹怒他,把刀放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宿舍里很安静,窗帘拉上了,宿舍门被邱小军拿锁扣住了,没看见钥匙,只有被撬开的宿舍门右下角的洞能看见外面的光亮,被几双腿挡着。我大概知道,大校长过来了,乡里的书记也来了,我听见了邱小军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从洞里爬进宿舍,因为不方便,把手机给了校长,嘴上信誓旦旦地说,我来劝说邱小军,所有的话语在看见那把刀后瞬间失了声。
上一次,他也是这般,把自己锁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等待救赎。
谁能救他呢?好像没有人能救他,病逝的父亲,精神错乱改嫁的母亲,脾气暴躁的继父,被亲戚丢来丢去的自己。
“早上吃了吗?”邱小军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吃饭了吗?”我继续问,邱小军又摇了摇头。
“不吃饭怎么可以,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好吗?等会就回来,你别怕。”他又有点像邱小军了,乖巧的点头。
再次爬洞出去,有声音,刺耳的声音。
“昨天晚上抓到了他和一个初三的学生爬窗户偷四楼办公室的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概是向谁反应情况吧。
“去年也是自残,拿把小刀,问他干嘛好像是继父打了他……”
这不是我认识的邱小军。跟民警反应情况后,我接过手机,焦急地跑向小卖部,买了一瓶水、一瓶营养快线、面包、火腿肠还有一桶泡面。
付款的时候,小卖部的老板娘还笑着问我:“今天中午不打算吃饭吗?”
“不是,给学生买的。”我跑着回去,上楼梯,鞋带松了。
这副场景似曾相识,那次我拿着一瓶牛奶、一个面包也是急匆匆送给没有吃早餐的邱小军,和他说说话,陪了他一下,他和我一起走出了宿舍门。
这次,应该也可以吧。
再次爬进宿舍,发现桌子上的水果刀不见了。我心砰砰地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邱小军还是没有安全感,他觉得那把刀能让别人不靠近他。我一边安抚他,一边和校长沟通,门外的人,已经不想等待了。
铁锤再一次抡起,敲打铁门,铛铛作响。邱小军停下来吃面包的动作。我让邱小军喝口水,帮他拧开瓶盖。他喝了一口水,剩下的面包也不吃了。
“没事,民警叔叔是来帮助你的,有什么话你可以跟他说,大家不会伤害你的。”邱小军越来越紧张,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靠近床上的枕头,右手伸进枕头底下,我看到这里,急忙跟外面喊:“你们别敲了!”
我的手颤颤巍巍伸过去,轻轻覆上他的右手,“别拿刀出来,听话。”我还在用发抖的声音劝邱小军,一个民警悄悄从门外钻了进来,站起身立马上前握住邱小军的手。说时迟那时快,邱小军也掏出了水果刀,我夹在他们中间,一时间愣住了,原来,死亡可以离我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