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挂着一轮灰白冷月。还没黄昏,天就黑了。尚未入冬,天已凉了。
他,穿着薄薄单衣,一个人走到熙攘街头的一角。
略微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相似的人,一辆辆相似的车,在身侧的大街,如水流淌。
“操他们,操这奔驰和宝马,操这个鬼地方,还有这凉飕飕的鬼天气。”他心里想着,仰头望向黑漆漆的天空,“操这个天,这天上的月,天下的人。”心里这般想着,一股豪情涌出,大笑出声,“操他妈的金钱,操那些有钱的人,操所有的人,从前的人和未来的人,操我的祖祖辈辈,子子孙孙,操我!”
他操尽了天下所有可操的和不可操的人与事,心情大好。
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前面有家饭店。他是饭店的常客,每天下班后,一壶烧酒,一盘小炒,一碗米饭,便是一顿美滋滋的晚餐。
但是今天,他摸了摸瘪瘪的钱包,无奈一笑,要了壶烧酒,没点小菜。酒是老板自家酿的高粱酒,口感绵醇,他十分喜欢。
他喝着酒,回忆往事。
记不得是多久以前了,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
某个落雨天的黄昏,他和父亲肩挨着肩坐在老家残破的屋檐下,头顶雷鸣阵阵。一道闪电划过,他见到父亲神色严厉,“臭小子,长大后一定不要沾烟酒,它们是魔鬼。”父亲大概是觉得一个告诫不足以让儿子信服,遂以身示范。父亲是喝酒引发脑溢血过世的。
父亲真伟大。
满头银发的母亲在病床边无声恸哭,把酒瓶子砸得稀碎。长大后,他一直没碰烟,在离家来到这里之前,也不曾喝过酒。可如今他已然是个酒鬼,不过是个酒量糟糕的小鬼。
饭店里没有别的食客,老板翘着二郎腿,在电视机前翘首盼着新闻联播。
他拿着酒壶,放在嘴边,一口接着一口,脸已通红。如果酒可以使他忘掉忧愁,又何妨一醉!是残酷的现实,将他逼入幻想的天地,如果可以,他愿意沉浸在里边,一醉不醒。
一壶酒下肚,他却没有倒下,酒量再浅的人,喝的酒多了,也可以慢慢做到千杯不醉。他摇晃着起身,踉踉跄跄跌出店门,东南西北寻一处方向,就开始往前走。一壶酒也不知喝去了多少时间,他喝酒的时候十分专注,忘掉时间。
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一个手就掰得过来。天空里飘落点点白色,穿过路灯黄色的光,黏在他那件已经洗褪色的单衣上。
“十月份就开始下雪,这操蛋的老天!”他不满的咕哝一声,继续往前走。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开始渐渐犯困,在一处街角席地而眠。
雪落无声。
他做了一个梦。
梦回故乡,有一只猫,黄梅雨和古池里的青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