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最长的一天
早上起来,天凉的很,大家没商量,却都套上了小棉袄,我更是冻得直想穿衬裤,最后还是穿上了。早饭很简单,面包,咸菜。饭后,大家忙着把露营的所有装备拆卸下来装好。命令下来,太阳不出头就出发。我很久纠结,出发的时候还很冷,上身的衣服都好说,大不了脱下来装包里,最多包重一些,可是这衬裤,一旦穿上就得穿一天,没地方换去。纠结的过程很痛苦,最后还是脱了。
第二天的路特别长,三十多公里,即便是走土路,也会很辛苦,更何况是在沙漠里。每次修整出发,领队总是让我们这些拖后腿的走在前边,可是走在前面的小朋友不干,说不许超越,所以每次出发不久,小朋友们就会一个个地超过我们,不过五分钟我又退到队尾。只有元宝好说话,收留老公在小朋友的先头队伍中。然后,有那么一段路,我们就看到了一个大孩子和八个小孩子的叫喊与疯跑。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讲昨天晚上各自帐篷里自己的故事,讲帐篷外听说的故事。听说昨天和我们一起进入沙漠的某某总裁班的队伍在沙漠里走散了,夜里还有几个人未归,沙漠里没有手机信号,当地人在黑漆漆的沙漠里找到半夜。听了这些,真的替我们的领队庆幸,一个没丢,省了多少心。
出发没走太久,一个大哥因为身体不适倒下了。其实,队伍出发前已经对所有队员进行过身体测评,并且要求进行一定的拉练训练,出发前两天一定要休息好,但是大哥没有执行好最后一条。救援车辆从远处开过来,大哥上车走了,他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掉队的人。不过看到这些,我心里有了底,原来掉队并不是真的会拖后腿,有车拉。
我的鞋子在进入沙漠不久就咧嘴了,那是一双专业的日高高帮户外鞋,鞋没毛病,只是放了十来年,鞋底开胶了。沙子灌进口子里,鞋底裂开的口子越来大越大,开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只好用鞋带将前脚掌捆上,所以我需要经常停下来修整。户外走路不怕慢就怕停,打个站儿就要追半天。那次,负责收队的政委终于不能忍了,我一起身,他就提议说,我们跑吧。正好眼前是个沙丘下坡,也许不会太费力气,我应了声好,撒腿就跑。本就松软的沙子在沉重的踩踏下似乎产生了吸引力,一步一步抬脚变得更加沉重,但是为了政委,我也只能忍了。等到追上大部队,大口喘气,嗓子发干,两条腿再也不听使唤了。再后来,政委再也没有在收队位置出现。
小欧是收队向导,走在队尾。他的身材超好,放在整个队伍里绝对是头号帅哥,超级养眼。他一向低调,寡言,独行。我实在累得走不下去了,凑到向导小欧旁边聊天。随便瞎侃,最后聊到什么是幸福。小欧给我讲了一个自己经历的故事,有一次他和一个兄弟在沙漠里迷路了,走了好多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到最后水快没了,每次只敢润润嘴唇。后来终于碰到一户人家,朋友的愿望是吃碗面,汤多面少。小欧说他的愿望是喝口冰镇可乐。让人意外的是,主人果真从十多米深的井里变出来了可乐。同伴说,那天后来的时间,小欧的嘴几乎是挂在耳朵上。
走着无聊,我问大家,走在沙漠里的时候是怎么状态。小欧说,走在沙漠里,难得可以想想平时没有空想的事情,可以想明白很多。政委说,徒步是一种修行,可以思考。老公说,走进沙漠就什么都不用想了。老魏说,行走是最简单的事情,什么都不用想。我只有一个念想,是不是傻。
我的脚趾终于开始闹毛病了,大约是指甲挤得磨破了脚趾头的皮肉,每走一步都很痛,一走一扭的样子。这种情况一个指甲刀就可以解决问题,但我们的指甲刀上拴着钥匙,因为不想钥匙丢到沙漠里回不了家,放到托运的大包里了。想着好多人脚上打泡了还忍者呢,我有啥不能忍的。忽然看见队友小白在等我,他不说话,见到我一伸手,是指甲刀。
中午吃饭的时候,除了各自包里的干粮,我们意外的吃到了西瓜,而且是冰镇的,不知道这又是大魏从哪里变出来的戏法。只是,走了一天太热,西瓜又太凉,加上劳累,所以吃了西瓜之后我并没有得到正反馈,反倒是整个下午肚子都不很舒服。老公的手套和袖口之间有一厘米地方不小心暴露在外面,昨天被太阳灼伤了,熬过一个晚上,此刻已经渗出组织液体,趁着休息的空,同行的校医院周院长帮忙作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大约是从这一天开始,周院长的生意开始红火起来,脚上打水泡的同志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她根本顾不上休息。
下午的路是一条靠近沙漠边缘的路,大路一条,不大会走错,加上路上的游客很多,大家走着就散开变成了几个小队。小白还是喜欢光脚,惹的我们很气愤,如此多一个病号不是给周院长添乱嘛,但他就是不听。后来,我们暴力阻挡,不给他路走,这才穿上鞋。
我依然保持在收队阵营里。傍晚太阳还有一丈多高的时候,先头部队传来消息,已经到达营地,开始扎营做饭。此时老魏接我的班,成为队尾,由收队大魏陪同。老魏五十多岁,身体还好,就是腿有点小毛病,为了陪儿子,还是咬牙来了,前面走了几十公里,现在走一步膝盖就响一声。距离营地大约还有五公里左右,大魏总是告诉我们快了,也就五公里,谁也不记得这是第几个五公里,大魏指着远处的沙丘说,快了,就在那边。然后我就想起来“望山跑死马”的传说。
走上一个二十多米高的沙脊的时候,大魏有些兴奋,扛着大旗在上面跑。身后的老魏一瘸一拐地跟着,书包压着他的背有些弯。在凝固的沙山与天的大背景下,两个人的影响显得特别的明显。然后,老魏和大魏,还有那竿大旗,在那个天边足足静止了半个时辰。老魏后来说,大魏和他在看风景。大魏说,出来不是为了赶路,该看的风景,不能错过。其实,喜欢和大魏一起押后的还有元宝。元宝说,因为他喜欢和大魏聊天。
终于接近营地,天已渐黑,我们还是去湖边转了一小圈,拍了两张照片,算是到此一游,湖边有几堆马莲花,蓝色的花开得正好。回到营地,队旗在风中呼啦啦地响,风正紧,沙子在地表移动,羊肉还在锅里,铁锅支的地方有点远,香气大约逆着风飘不过来,因为需要搭大灶,所以这一顿饭由当地人给我们做。大家等的都很饿,但也都没闲着,拍照,搭帐篷,秀恩爱,周院长最忙,她在给脚上打泡的队员作伤口处理。
眼看天就黑了,我们抓紧时间凑合一块还算平整的地方扎帐篷,因为是风口,这边用沙子刚压好帐篷边,转一圈回来就吹走一半。唉,如果夜里帐篷被风吹起来,也只能忍了。后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地不平,一头高一头低,怎么睡人都会滑移。已经没有办法修正,只能凑合着来了。
这边帐篷刚支起来,各种东西还凌乱的时候,有人喊老公去换药。晚上老公觉得手脖子好了很多,就不想再去麻烦周院长了,谁知道周院长却没忘。看到很多人的脚上打了水泡,我心怀侥幸,哪知道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等待我的好戏还在后头。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传来声音说羊汤终好了,此刻风更加紧了。大家带上头灯,捧上饭盒,朝着冒热气的方向排队去。一人一碗汤,一块骨头肉,冷馒头管够。风实在是太大,有的队友领好饭,背对着风几口干掉一个馒头,咕咚咕咚一晚羊汤下肚,这顿饭就算吃完了。奈何我不肯,终于在路边找到一个大帐篷躲了进去,随后又有几个人钻了进来,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开吃。沙漠的夜晚好黑,唯一的光源是头上的头灯。头灯开的不是很亮,凑合不会吃到鼻子里。
且说羊汤不是一般的咸,当我们发现的时候,馒头已经泡在汤里。我齁得吃不下去。老公将他碗里的肉夹给我,谁知道又吃腻了。走回营地,大家在喝啤酒,说可以解腻,我蹭了两口,本打算回去睡了。可巧那边队友又开了瓶红酒,说来两口更好睡。我没想太多接过一杯。后面的事情,就只能由我自己来经历了。
回帐篷睡下,没多久肠胃开始造反,然后双人帐篷里木有卫生间,大沙漠里也木有卫生间,我穿上衣服钻出帐篷,就着呼呼的大风,夜晚的沙漠,那叫一个冷啊。几个队友在喝酒侃大山,见我出来放毒,大家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