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血液顺着杨沫的脚往下流着,杨帆的脚上早已布满了爪印——这是那些黑色的东西抓的,它们有着锋利的爪子。刚才那些黑色的东西把自己往地下拖得时候,爪子就在自己的脚上划着,刘帆把自己往外拉的时候,那些爪子有的会滑落下来,就像是用玻璃在腿上划似的。杨沫不知道刘帆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拉出来。杨沫只知道自己的腿上布满了划痕,就像是掉进玻璃堆里了一样。杨楚凡在一边的背包里找所谓的“绷带”,那只是用衣服撕成的布条而已。在“荒原”上,根本没人用的上绷带,大家都是亡灵,普通的绷带根本用不了。况且也没人会想死的时候带绷带下地狱,那东西只能带下来扮演木乃伊用。杨楚凡细心的帮女儿包扎起来,人是很脆弱的,如果不止血的话,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亡吧。杨沫看着脚上的“绷带”,破天荒的笑了起来。这是杨沫在那一年后的第一个笑,这个刚才才和下地狱打了一个擦边球的女孩,这个在父亲死后一年里再没笑过一次的女孩,笑了起来。杨楚凡看着笑起来的女儿,脑子一片恍惚,这是刚才那个哭闹的小姑娘?
刘帆默默的看着杨楚凡父女,他习惯了默默的看着别人,在杨沫外婆的旅店。那里经常有来躲避“天使”的亡灵,他们或神色紧张,或泰然自若。从他们露出的表情刘帆就知道他们在这片“荒原”上呆了多久。很大多数人推断的相反,这些人里面,那些泰然自若的人,其实是在这片“荒原”上生活的不久的人,那些神色紧张的人,才是真正在“荒原”上生活了有一段时间的人。刘帆从不上前和他们搭话,他们或者吹嘘自己活着的时候有多么厉害,或者说自己还放不下的东西。如果当时有一个小说家在场,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这些故事一定很深入人心。可是刘帆不是小说家,甚至连他们的故事刘帆也不愿意去听,刘帆愿意去看他们的脸,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得脸。他们在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便写满的故事,有的故事写满了骄傲,有的故事写满的虚伪,甚至有些故事写满了弄弄的敌意。刘帆从不听他们讲故事,语言是最会骗人的,但是表情不会。刘帆认为自己不喜欢听他们的故事,只是喜欢看他们的表情。可是他不知道,他也是在看他们的故事,只不过其他人通过语言,他通过表情而已。刘帆发现自己从来没见现在杨沫脸上的表情,既不是骄傲,也不是虚伪。现在的杨沫就像永远照不到阳光的芽照到了穿过了几亿光年后照在了地表上的光。
刘帆意识到白天将要过去了。雾气开始浓密起来,黑暗既像是向四周蔓延,又像是从四周往中央包围起来一样,肆意的侵染着大地。刘帆转身看着杨楚凡,杨楚凡似乎也发现这件事,把女儿背在了背上。“今天的极夜来的有点早啊,难道是那家伙发现了这片‘荒原’上的不对劲。”杨楚凡虽然没有看着刘帆,但这开阔的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杨沫对这片荒原只有一个浅浅的印象,能知道那家伙的只有刘帆了。刘帆没说话,背起了杨楚凡的背包,大步向远方跑去。“我要是你,我就到安全的地方,再来考虑这些事。”刘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跑远了。杨楚凡紧紧的跟了上去,随着周围越来越黑,杨楚凡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旅店的灯光亮了起来,看的出来,这间旅店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门前的门槛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不过这个旅店也不是完全死气沉沉,厚厚的灰尘上有着一大一小的脚印,脚印的痕迹还很新鲜。在旅店的桌子前,一个少年在吃力的打扫着。“呼,她睡着了,果然人还是需要睡眠啊,你说对吧,刘帆。”杨楚凡说话的时候加重了对于“人”这个字的读音,他吹了吹凳子上的灰,似乎准备和刘帆开始一场闲聊。刘帆扔下了手里的抹布,顺势往桌子上一坐,完全没有想和杨楚凡交流的意思。“说起来,我们比人也算是好了很多啊。”杨楚凡见刘帆没有搭理自己,自顾自的说起话来“我们这些亡灵,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休息,危险来临我们就跑进那些旅店,按理说我们活的应该很轻松,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轻松的亡灵。”杨楚凡说的有些激动,也不管刘帆有没有在听只说话,只是一味的感慨道。“也许,是因为我们和人一样,从来也戒不掉欲望这东西吧。欲望这东西,原来变成了鬼也会有啊。”杨楚凡似乎下了一个结论,等待着刘帆反驳或同意。刘帆并没有回答杨楚凡的话,刘帆只是认真的听着外面那些声音。夜晚的“荒原”似乎每天晚上都有极光,但是今天晚上的极光上没有死神罢了。原来偶尔传来的低吟声引得刘帆不安起来,这是亡灵的低吟。刘帆知道远方发生了什么,在荒原上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杨楚凡似乎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神色变的紧张来。“你害怕?”刘帆的话语几乎不带有温度。“没错,今天那东西你也认出来了吗?是那些家伙吗?”杨楚凡毫不掩饰自己的害怕。“应该不是吧,那些家伙应该只是你女儿的心魔,今天它们出现的时候,你女儿的情绪极其不稳定,所以它们极其暴虐,想要让你女儿待在这里。”刘帆虽然说的很一副很冷淡的样子,但是眼睛里明显有着对于心魔的恐惧。杨楚凡没有注意到刘帆神色的不对劲,也没注意到,刘帆眼睛里稍纵即逝的黯淡。
远方亡灵的哀嚎声逐渐变的大了起来。似乎是要撕破这黯淡的夜空,或者再让这夜空变的更加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