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并不适合恋爱。1996年的蝉鸣夏日,我跟马小乔坐同一张课桌,如坠冰窟。马小乔拿起修正液,在我俩之间划出不相往来的三八线。我说不出一句话来,下意识地使劲呼吸,妄图让阻隔消散。但刺鼻的味道窜入眼睛,我忍不住掩面而泣。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近水楼台,却不得月见。
假哭是我惯用的手段,我妈总说好了好了别哭了给你买小汽车。可我没有等来同样身为女性的马小乔的宽慰,从指缝里瞧,她冷漠的侧脸比上课还要没表情。我想她这样不会察言观色的幼稚姑娘,将来一定嫁不出去。
“能不能成熟点?”我小声说,“你这样我怎么娶你?”
终于还是没忍住,我在爱情最危急的时候选择了表白,以为能奇迹般地绝处逢生。
“操你妈。”马小乔吼道。
这句骂人的话,是我教给她的。马小乔是个柔弱的姑娘,我告诉她只要说出那三字真言,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了。她问如果还有人不长眼呢?我稍微想了想,说那你就报上我的名字。马小乔笑了,露出一排龋齿,跟我梦里想象的一模一样。
“上课呢,瞎叫什么?”老师一个粉笔头扔过来砸在马小乔脸上,留下一个深红的印记,“嗯?谁让你在课桌上乱画的?擦掉!”
马小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用指甲把三八线抠除。
我从地上捡起粉笔头,放在拇指和中指之间,不偏不倚地弹在老师的眼镜上。
“报告,这线是我画的。”我没等老师发怒,自顾自地走出教室,“我有点想上厕所了,您继续上课,不要耽误大家学习。”
“想走?你不觉得太晚了吗?”老师推了推眼镜,一双手朝我拍过来。
巨大的灵压让我几乎要跪地求饶,但我可是奇经八脉都打通的男人,虽然岁数小但只要拼死一搏,怎么也能走个五百招。
“奥特射线!”
“去罚站。”
“好的,妈妈。”
很多年后,我会习惯笔直地站在墙角抽烟,每吸一口,都能闻到教室外无比空旷的阳光,而身后的墙那边,再也没有马小乔。
马小乔第二天就消失了,一点前兆也没有,后来才听说她妈爸要去外面做生意,所以也带走了她。但我觉得世界上一切分开的理由,都是借口而已。她一定是不想见我。那会儿我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能伤她那么深,让她恨我恨到连对雷虎的爱也抛弃了。
如果还能回到从前,我一定让马小乔留下来,随便你怎么喜欢雷虎吧。
随便你每次升国旗,炙热的眼神把雷虎烧成灰烬。随便你运动会,痴缠的口水挡不住他百米夺冠的矫健身姿。随便你考完试总粘着他对答案,不管对错只要跟雷虎写的一模一样就会比当三好学生还要兴奋。
我再不会上课找你聊天,不利用跟老师妈妈的便利帮你改试卷,好吃的不分你让你保持苗条的身段,不会明明没有轮到我我也和你一起打扫卫生,不顺路还送你回家,不夸你长得好看,不夸你指甲剪得干净,不夸你妈妈给你梳的辫子特别适合你,不夸你爸爸那么疼你如果他也是我爸爸就好了。我会离你远远的,只要你别走就好。
我会承认我错了,不该在你给雷虎写情书时,嘲笑你的字丑。
“哟,躲躲藏藏的干嘛呢?写情书吗?拿来我看看!”我从马小乔手里夺过彩色的信纸, 因为上课的关系,她没敢声张,只能在课桌底下狠狠掐我大腿。
肉体一点也不疼。
“我喜欢你,希望你也喜欢我。”我偷偷念着,脸色有点难堪,“啧啧,真他妈感人。不过,你这字是不是太丑了?我妈布置的练字作业是不是都糊弄过去的啊?早让你别把几支笔绑一块儿写吧。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连情书也写不好,给人印象多差啊。”
“还我。”马小乔说。
我把情书揉成一团,塞进课桌:“你这样给人家递过去,看第一个字都得吐,你还是先练字吧,我帮你把把关,先把字练好了,成功率更高哦!”
“还我!”
“不给。”
马小乔再也不说话,从铅笔盒里拿出修正液来,在我俩之间划下了绝交。
我尝试过去找马小乔,问其他同学看有没有还联系,上网搜名字也常常能遇到跟她性格相似的人,偶尔回学校故地重游期待能好巧你也在这里,之类的。
我以为自己可能没那么幸运,没办法在把马小乔弄丢后再找回来。
直到今天我看到京东热销的联想YogaBook,通过纸屏同步这个黑科技,你可以将纸张或本子放在触控屏上,用带有正常书写功能的触控笔写画,屏幕可以及时而准确的追踪笔记在纸张上的位置,同步出数字版的内容,实现纸屏同步。
9月26日在世贸天阶举行“征集最美手写体”的线下活动,现场征集观众手写字体,马小乔没去。她在微博上参加了#寻找最美手写体#的活动,但我觉得她没机会赢取这款纸屏同步的二合一平板电脑了。
我不知道马小乔的微博名字,但我却一眼就能认出她的字迹来,她的字迹就和她坐在我身边一样让人无法忘记。
#二狗,1996年的情书是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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