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我从旅行杂志上获悉南极推出商业旅行。2009年我在非洲之行认识同道中人,相约2010年去往南美奔赴南极。今天我就说说阿根廷和巴西感受,聊聊乘船经过魔鬼西风带“惨绝人寰”的体验。
2010年12月 阿根廷大冰川
如果说,我是带着一颗臣服和敬畏的心离开非洲大草原,那么阿根廷大冰川就是我穿越时空隧道来到时光的终点站,延绵30公里的冰川将20万余年的时间牢牢地凝固在我眼前,如同一排排士兵层层叠叠排排队队涌到山谷口接受我们的检阅。面对着那蓝色的冰川,呼吸着凌冽的空气,恍然中产生了错觉,似乎时间是停滞的,世界是定格的,但“轰......" 的一声冰川崩裂巨响又真真切切地在提醒你它是有生命的。
它的著名在于它是世界上少有的现在仍然"活着"的冰川,在这里每天都可以看到冰崩的奇观,1981年被列入联合国世界自然遗产。2016年3月发生的莫雷诺冰川大冰崩更是吸引了世界各国的关注。
去往南极与魔鬼西风带共眠
2010年,网上没有任何南极攻略可供参考,我们对南极的认知完全依赖于各种纪录片。旅行社负责人还提早近10个月特地面试所有南极旅游意向者并剔除了那些特别较真的游客。
联合国旨在保护南极生态有明确的规定:南极每个登陆点每次只能100人上岸。也就是说若游客超过100人以上的豪华游轮,每次必定有部分游客只能在船舷上眺望企鹅而无法与南极大地亲密接触。
我们专业的旅行社选择一艘美国「夸克」极地科考船,它原籍俄罗斯重达6000吨,除了基本事务人员(包括餐厅服务人员)来自俄罗斯,其他的工作人员均是各国极地科学家。这艘科考船100位游客的容纳量确保每次每人均能登陆,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较小的船体航行穿越凶险西风带会遭到极度强烈的颠簸。
在南纬45度~60度附近,常年西风不断,气旋频繁,风大浪高,气候恶劣,平时最小的风力大约7~8级,大多时候都达到10~12级,船只航行极为危险,故被称为"魔鬼西风带",为南极设置了一道天然屏障。
下午,科考船离开了乌斯怀亚往地球最南端航行,阿根廷美轮美奂的海岸风景线逐渐远离我们的视线,通透蔚蓝色的天空逐渐开始变灰变暗......在苍茫的大海上,一阵阵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一群群海燕象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空气越来越凌冽,船只开始摇晃,各国游客们收起照相机纷纷离开逐渐冰冻的甲班返回船舱。
晚餐时分,各国游客互相介绍认识后共进晚餐,所有的餐桌四脚全都是牢牢地锁在餐厅地板上,每张椅子下都有根大拇指般粗的铁链条固定在地面上。盘子里的汤汁韵律般晃动,食物美味,我们中国各地游客因为前段阿根廷相处的时光而更加相熟,纷纷交换各种旅行资讯和趣闻。科考船上的活动空间不多,饭后,我们再次去了驾驶控制室,前方船头时而劈开海浪潜入水下,时而冲上白色的浪尖,向着无尽的黑暗驶去,船体上下颠簸愈加剧烈伴随着左右摇晃。除了船上工作人员,我们游客的行走轨迹都是"Z"字形般左抚墙右抓栏杆,在船廊里左右碰碰撞撞地回到了各自舱房。
船舱里的两张床是L形置放,我的床是垂直于船身,也就是头脚对着两边船舷方向(见上图)。 准备睡前工作,望着浴室脚底的水潭左右来回晃动,脑海里不停地切换到《泰坦尼克号》船舱进水的画面,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栏杆,艰难地单手完成洗漱流程。
躺在床上和同伴聊天,架不住浓浓的疲劳感,大家各自睡去......与其说躺在床上,不如说我是躺在摇篮里。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剧烈的摇晃,“咚”一声我的头顶敲到了床头板,立马将身边仅剩的毛毯裹成一团保护我尊贵的脑袋,身体不平衡感驱走了沉重的睡意,哎呀!我的身体开始下滑,我的脚尖重重地顶到了床尾板,“哦哟”痛死我了......整整一夜,我的身体就好像在跷跷板上来回地移动,为了避免脚趾再次顶到床板,我的双脚一刻不放松始终保持那种原地立正的状态,确保双脚是完整地触碰到床尾板。
随着船体左右剧烈颠簸摇晃,身体在床上移动的频率加快。一会儿我站在了床尾上,瞬间我又顶到了床头,我的胃也强烈提出抗议。海浪重重拍击船体的喧嚣声,时不时听到船轴发出的“嘎嘎嘎”声,这种如同断裂般的声音好似船身要解体前的预兆,《泰坦尼克号》的画面再次浮现......
万一沉船了怎么办? 之前逃生演习完全颠覆了电影中海难逃生的画面。所有游客必须穿上特制材质,醒目颜色的防冻保暖衣(衣服在脸部和手腕脚腕部接口非常密实防止渗水),然后大家是齐刷刷地坐在一个密闭且不大的球体里等待救援。ROSE躺在木板上JACK泡在海里还能说这么长的情话......告诉你们吧,根本不可能!这种场面完完全全就不切合实际。
万一沉船了怎么办?虽然我来之前已经立下了各项遗嘱,临出发前将孩子托付给最好的两个朋友,但我还是会担心年幼孩子,我看不到他成长了!他没有妈妈了!
......
不安、担忧、害怕、些许后悔......人生各种繁杂感受交织在一起在这个夜里统统向我袭来。之前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死亡”与我是如此近距离的交流。人对死亡的恐惧原来是在等待中产生的。
若我真的死去,此生会有遗憾吗???这一夜,我如同众多哲学家探讨人生意义般开始思索自己过往的人生。
我真诚对待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爱他们,我爱我的孩子,虽然他是单亲小孩,但我给了他满满的爱,他的成长也带给了我很多的快乐。从踏入社会后,我的人生轨迹都是按照自己的理想在行进,若此刻离去我没有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亲自陪伴孩子完全成人,但我相信来生我们还会见面!
南极,我儿时梦想的种子,它一直在发芽成长,不断地召唤我。倘若此刻死去,那也是踏往我梦想的路途上。就这样,我与魔鬼西风带“共眠”了一夜。
清晨,船体仍旧剧烈摇晃着。我的同伴更惨,她的床相同于船身的方向,所以她整夜是烙饼似的左右翻滚。床旁被固定的桌子还是会随船整夜晃动,她用整条左手臂牢牢抵挡了一夜,早上起来一条深深的印子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刚到餐厅口,就听到“啪啪啪......"的摔盘声,进餐的各国游客们都很紧张,取餐走路都像在玩“木头人”的游戏,有趣极了!唯独俄罗斯籍餐厅服务员若无其事地走来走去,捡起地上的盘碗碎片,然后托着一叠盘子重新置放整齐。我们就在清澈的碗盘碎裂声,有序地摇晃中享受欧式早餐,昨夜的各种体会让大家滔滔不绝。领队告诉我们,若实在觉得晕船厉害,船务人员可以提供特效止晕药。
吃罢早餐,仍旧"Z"字形地“爬”去船上二楼酒吧。每个游客都像刚学走路的小婴儿蹒跚扶着墙一一出现在酒吧门口。酒吧外有个硕大的露台,也有很多胆大的老外游客穿着厚厚的冲锋衣摇摇晃晃地冲出去,片刻又夹带着寒风和一股海腥味湿哒哒地左右横着冲进来。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吧台前,紧紧地扶着吧台,看着左右两边窗外。只见左边全是海,哦哟哦哟,船要翻身了,而右边窗外全是阴阴的天;瞬间,原是阴暗天空的右窗外看到了波涛汹涌的海浪,天空即刻消失,哦哟哟哟,船又翻过来了,全都是海,而左窗外变成了满是乌云的天......就这样,船身如同钟摆一样在3点与9点之间来回摇晃。调酒师时不时看看我依旧安详地擦拭着酒杯和各种器具,他在这个船上工作6年了。见我欲呕吐不适状,就开始和我聊天攀谈:来南极的中国人很少,年轻的中国人更少。
科考船已经穿入魔鬼西风带的核心段,我晕船得不行,一路“爬”回舱房吐完躺好。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去餐厅,碎裂声音更响了,还加入了椅子“嘎吱嘎吱”移动声。吃饭的游客少了许多,“木头人”的站姿与地面的角度更接近。有人吃着吃着,就滑到邻座的位置上,把大家都乐坏了。其中一个游客超级搞笑,抱着餐桌旁的一个柱子,屁股牢牢地顶住椅子,“顺利”地把这顿饭吃完了!
虽然趣事很多,但说实在的,这一天,强烈的晕眩呕吐,无论是躺、坐、走、吃饭甚至是眺望窗外,任何行动都无法减轻身体不适感,更没有人愿意多说话,再加上前夜通宵未眠,大脑意志无比痛苦,身体极限不断接受挑战。领队很关心大家,询问是否要提供止晕药。
和同伴相扶回到舱房,我们干净整洁的枕头上都放着一个小塑封袋,里面有绿色和咖啡色的两颗玻璃弹珠大小的药丸,我欣喜地和同伴说:“这止晕药好大颗哦,到底是要过西风带的!” 拆开塑封袋轻舔,嗯嗯……外面包了层甜脆皮。两颗药好大,怎么吞得下哦!为了这讨厌的头晕目眩,我喝了一大口水将这两粒药一一送入胃里然后躺在床上睡去。
我时睡时醒,同伴因为是新闻工作者故不愿意放弃难得体验继续品尝这个“煎熬”。晚上她告诉我饭厅空空如也,基本没有什么游客。就这样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对死亡的哲学探讨在我浓重睡意前已不存在任何意义……终于科考船也不怎么颠簸摇晃了!
醒来,冲到酒吧的露台上。哇哇哦哦!!!甲板上、露台上站满了游客和工作人员。我们终于来到了利马海道,湛蓝的天空,层层白色的云飘,清冽的空气......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远处的浮冰上有一只企鹅......大家兴奋啊!欢呼啊!
南极,我们终于到了!!!
早餐时分,大家脸上的“阴霾”集体散去,欢欣雀跃互相描述昨夜和今日天壤之别的感受,我也很兴奋地感叹领队提供的止晕药大大缓解了我的不适。领队一脸的迷惑,告知我昨日那两颗药丸是船上提供的巧克力,同伴又详细地描述了我当时把巧克力当止晕药服下的痛苦经过,还没说完,大家笑得乐开了花......在哄堂大笑中我们开始南极的首次登陆!
巴西耶稣山
2009年一部《旅行者》节目介绍了巴西。当伊瓜苏大瀑布,世界著名的库帕库帕那海滩和俯瞰75%里约热内卢的耶稣山出现在主持人的镜头里,我梦想的期待在那一刻也生成了!
2010年12月当我穿梭在伊瓜苏大瀑布里,聆听着瀑布巨大湍急声;当我脚踏在海滩松软的沙地上,大西洋的海浪不断地触碰双脚;当我坐着小火车达到山顶,站在雄伟的耶稣脚下,眺望着山下的城市风光和远处的海岸线,我眼泪情不自禁流下了......因为南美南极一直是我心中那遥远的梦!
人生一定要拥有梦想,总有一天它会以一个特别的方式呈现在你的眼前!而梦想恰如种子,它会慢慢发芽成长,在不经意的一天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在你心中撑开一片广阔的天地。
--未完待续亚洲篇--
(扎克伯格曾说过:完成胜于完美,感谢晓青文字校对,让我的文章更趋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