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五亩乡中心学校 田海青
清明节，我们带着儿子回老家。途中偶遇一片杏花，一丛丛，一簇簇，从树枝开到树梢，不留一点空隙。一时兴起，我便倏地钻进杏花林不肯出来，任凭记忆深处的那片杏花微雨氤氲着温润的岁月扑面而来。
小时候，我和爸爸、妈妈住的是接瓦连椽的土坯房，家里没有像样的物件，记忆最深的可能就是那盏带玻璃罩子的煤油灯了。每天晚上，小桌的中间放着一盏光亮如豆的煤油灯，一家人围聚在灯下做活。我坐在小桌旁借着晕黄的灯光写作业，爸爸剥玉米，妈妈纳鞋底。“快点写，点灯熬油的，夜深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常常是妈妈的唠叨还在耳畔，我就梦见周公了，一不留神，额头上的刘海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直到一股刺鼻的烧焦味蔓延开，我才会一激灵清醒过来，使劲拍拍脑袋，装模做样地继续写作业，为此没少挨妈妈的打。
上学的那条路，虽然是村里的主路，但是坑坑洼洼，窄得一辆架子车通过还得小心翼翼。天晴时，路面全是浮土，淘气的孩子总喜欢跺着脚一路小跑，任凭身后扯起一绺绺黄土，夹杂着一串串笑声四处飞溅。若逢雨天，浮土雨水融合，一脚踩下去，软软的、黏黏的，像踩在面团里，微微一抬脚还会扯出长丝，又似掉进了麦芽糖缸里。如若用劲过猛，就会人鞋分离，摔个四脚朝天。那时候，上学路上的记忆就是“晴天一身土，雨天浑身泥”。
学校大门旁，斑驳的土墙上“为人民服务”的字样也还记忆犹新。教室门前的台阶大约有五六层，全是由窄石条铺就而成的，雨天特别光滑，一天摔个两三次是常有的事情。教室是一座破戏台改建成的，屋顶的瓦稀稀疏疏，屋外大雨滂沱，屋里细水长流，我们就像游击队员一样，东躲西藏，只为找一处干地儿可以安心听课。窗户是用白纸贴着的，冬天遮不了风，夏天挡不了雨。哪怕是春天，手也常常是通红的，拿不住笔，翻不起纸。唯一有趣的，要属风从窗户缝挤进来，裹挟着满鼻子的香气。轻轻在窗户纸上捅个洞，好家伙！数枝纷杏喧哗着，绽放着，如云似雪像飞絮，挤挤挨挨越过墙头伸到了窗外，我们就会趁老师不注意伸手拽一朵花插在辫梢，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相视一笑，又故作认真地听课写作业……
小学快毕业时，家里盖了红砖青瓦房，一家人告别了盛载着太多苦辣生活的土坯房，我也踩着小学时光最后的尾巴挪进了新瓦房教室，很矮很简陋，但终归是真正的教室了。初中毕业，虽说在灵宝上师范，但那时的车稀缺得很，常常是放长假了才能回去，大抵一年也就那么三四次吧。毕业后，在他乡上班，回去小住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再后来，工作调动了，也结婚了，偶尔回家也是匆匆而过，几乎不留宿，小时候的家乡慢慢地变成了故乡，儿时的记忆也渐行渐远。
“妈妈，我在姥姥家咋没见过你说的煤油灯？也没走过那条那么有意思的小路呢？”儿子打断了我的思绪。老公也打趣地说道：“你妈妈在忆苦思甜呢，你们这一代娃的幸福生活都是父辈们辛苦奋斗出来的”。儿子狡黠地笑着说：“我妈不是老念叨姥姥家的那片杏花吗？等我长大了，我要让这里通上高速、高铁，许你们三生三世都可以享受十里杏花的芬芳……”孩子的童言趣语，竟然让我泪眼婆娑，捻起飘落在衣襟上、头发上朵朵娇俏的花瓣，掸掉一身的杏花香，我们继续驱车前行。
也是蒙蒙细雨，但一路上却没有颠簸的晕眩，没有泥坑的牵绊，平平稳稳，畅通无阻。来到村口，极目乡村田野，如画的村庄点缀在青山绿水间，质朴的教学楼在雨中静默生辉，清亮的溪水绕着畦畦良田，水泥村道从公路两旁向田间瓦舍延伸。二婶家、王大爷家门口怎么都添置了这样高端大气的绿色垃圾桶呢？环顾四周，家家户户都是如此，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像要过年似的。长年累月堆放着废弃物，而且早已坍塌的小磨坊也不见了，房前屋后的巷道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再往前走，新建的文化大院里，健身器材一应俱全，身边的胖叔自豪地告诉我：“要到晚上，村民下地回家，这里才热闹，有跳舞的，有锻炼健身的……”乍一听，我还真似信非信，这岂不是和城里一样了？
微风轻抚，暗袖盈香，向那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搬迁房寻去，白墙镶蓝边，院内花草长，窗明炊烟起，桌前饭菜香，但还是独独缺了那缕记忆深处的杏花香，怎能甘心？拐过房舍，曲径通幽之处，一股淡淡的花香充斥着我的鼻腔，徘徊在唇齿舌尖。多么熟悉的味道，那分明就是久违的故乡的味道啊！细雨微风，红杏枝头，春意正浓。细细端详，这片杏花再也不是当年自生自灭，任顽劣孩童随便攀爬采摘的那片山间野杏林了。据说，去年村里引进了新品种，通过嫁接种植，统一规划管理，科学采摘销售，已初成规模。唯一不变的还是那股清香，沁人心脾，久久弥香。
暮色来临，村落两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我们又要离开了。再次回望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心中默念：如果岁月有痕，就让岁月留下我对家乡深深的眷恋与期望，与她们相约在杏花微雨深处，一路芬芳！
【作者简介】：田海青，中小学一级教师，喜欢阅读，善于学习。参与的课题研究、主编的校本教材先后在省、市获奖；多次获市先进教育工作者；指导学生演讲、习作参加各级各类比赛，多次获得优秀辅导奖。我更喜欢在教育的阳光路上，纳百川，容学问，立德行，善人品。传递能量，精心呵护，静待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