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郑号锡最喜欢的事情是在练习室里对着镜子练舞,一遍又一遍。不停止的舞蹈可以让汗水在身体上流淌,每一个动作的节奏带动心脏和血液一起跳动。
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让他抛开那些纷繁复杂的念头,专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然郑号锡也有比跳舞更喜欢的事情,就藏在那些纷繁复杂的念头里。
“儿子,你别待在那儿了,都几年了还不让你出道”,电话那头的郑号锡妈妈一直以来都不太赞成他去帝都当练习生,“你们那个什么大嗨公司,我问了邻居他们,一个都没听说过这个公司,你去的时候我就告诉......”
“妈,公司,叫大黑”,郑号锡打断母亲的絮叨。刚刚练完舞,他还有一点喘。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低声对着电话说“就这一次,您让我自己做选择,好不好?”
语气中透露的恳切和坚定,让郑母在电话前一愣。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没有让自己操过心,对于物质甚至感情不争不抢,没犯过什么大错也没有光芒万丈,本分平安地长大了。从来不偏执也不计较,受了委屈也只是眨着漂亮的眼睛微笑。
但这一次没有理由的固执,让郑母有点愣住了。
安静地对峙了一分钟,郑母终于妥协:“家里人不能帮你什么,生活费不够了就打电话,坚持不下去就回来,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顿了一下,郑母问到,“妈能问一下,你为什么非要去那个公司吗?”
“因为......这里有我的希望。”
距离郑号锡第一次见到闵玧其有两年多了。
两年前大黑到光市来选拔练习生,闵玧其作为邱市脱颖而出的优秀rapper也跟着方老板来了光市。郑号锡遇到闵玧其,是选拔赛的前一天傍晚。
那个傍晚,他拿着攒了两个月的饭钱买了一对精致简单的银耳钉,贴着心口放在了口袋里,一路小跑去了他和杨昊约定的街口路灯。
快到的时候郑号锡的脚步迟疑地慢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路灯下,不只有杨昊,还有一群杨昊的哥们儿。黑灯瞎火里他们倚在摩托车上,嬉皮笑脸地跟身旁的女伴打闹。杨昊正低头玩手机,看到郑号锡走过来,他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收起手机走了过来。
“杨......杨昊”,郑号锡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神里透露着慌乱,但也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漂亮的嘴唇弯弯的,“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郑号锡,”杨昊玩味地看着他。“我叫你来,你就真来啦?”
“啊.....啊?”郑号锡懵懵懂懂。
“这么喜欢我吗?”
“我......”
“哈哈哈哈哈哈.......”旁边乌烟瘴气的男生和女生们发出哄笑,笑声轰隆轰隆地像是闷雷打在郑号锡的耳边,连着那对放在心口的耳钉都开始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一路雀跃的心脏像是深深地跌进谷底,掉进无边的冰凉深渊里。
郑号锡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喜欢的人耍了,偏偏他还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确实在自己黯淡无光的高中岁月里喜欢杨昊。
自从高一发现自己不同于常人的性取向,郑号锡一直躲着人群生活。感觉自己是个异类而活得小心翼翼,不想把自己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里,就算是热爱的舞蹈,也只在深夜里跳到精疲力竭。
但杨昊不是这样的。就算上班主任的课迟到了,杨昊一脚踢开教室门的时候也还痞痞的笑着,飞扬的发梢遮掩不住闪亮的耳钉,青春和张扬的自信就从他身上洋溢出来。那时候郑号锡想,要是我也是这样的人就好了。
又或许是因为某一次在厕所听到喜欢的音乐广播,郑号锡起了兴致无意识在黑暗里跟着节奏舞蹈起来,却听到以为没人的空荡厕所响起一句“你跳舞很好看嘛”,郑号锡吓了一跳停了下来,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不敢看杨昊的眼睛。
之后他一直默默地对杨昊很好,直到杨昊传纸条给他,让他傍晚到街口路灯下见面。没想到这一路奔赴约定的小跑,却跑出了自己苦心建筑的幸福城堡。
杨昊见他哑口无言,更加得寸进尺,欺身逼得更近,手指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真的很喜欢我吗?小、基、佬?”
“你!”郑号锡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愤怒地躲开杨昊的手,向后慌张地退后了两步。
“怎么,还害羞了?”杨昊满脸的调戏,“每天我抽屉里的苹果和牛奶,都是你偷偷放的吧?”
杨昊又向前逼近了一步,“我没做的作业也是你帮我补的?”
郑号锡又羞又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开始发凉。
杨昊再近了一步,看着紧闭双眼浑身颤抖的郑号锡,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后面的男生女生已经开始拍手吹口哨了,他仿佛得到了一些鼓舞,面上带了几分自豪和喜色,故意放大了音量说到,“可是我只喜欢女孩子怎么办?要不你穿裙子试试?”
“哈哈哈哈哈哈哈......”“昊哥你好残忍哦~”
“昊子你差不多得了啊,等会儿别把人弄哭了哈哈哈哈!”
郑号锡握紧了拳头,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和羞耻。
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
在这样的混乱时刻,郑号锡的思绪却不由自主的飘散到了以往的回忆里去,看见喜欢跳舞的自己在电视机前面学舞蹈的样子,那支舞孤独而矜持,优雅而单纯。
在这个所有人哄笑的瞬间,他却突然内心安静了下来。苦苦追求而得不到的东西,那不要就是了。但是就算.....没人在乎自己,他的尊严也不是可以被随意践踏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郑号锡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张开嘴巴正准备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从阴暗的街角旁边,传出一道低声的嗤笑。
“呵,一群傻逼。”
郑号锡寻声侧过头去,看到一个全身黑色戴个鸭舌帽的男人斜斜地倚在墙角,表情和脸都被隐没在黑暗和帽子之下,只隐约能看到垂下的左手指缝间夹着一根只余一寸的烟头。
橙红色的半点火星被风吹着在微弱地跳动,忽明忽暗。
文/果子酿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