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才子,那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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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飞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那里有山有水有树林,是个山高水长,绿树成荫的地方。俗话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他们那一方人,用别人家的话说,就是一方山沟沟里的穷人。

的确,李飞的家乡很美,但是作为穷人的村民,无心观赏,他们需要为了每天的生活忙碌。

早上五点钟,天微微亮,李飞就被奶奶叫醒。他们家养了一头大公牛,别小看这头牛,全生产队的地可都依靠着这头大公牛犁哩,当然这也能为他们家挣点粮食,所以他们家对于这头大公牛也是关怀备至,每天早晚都得拉出去放养。

李飞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等着嗷嗷待铺,以前姑姑没嫁之前,这等放牛、挑水的活是不需要他干的,可是去年姑姑嫁人,放牛挑水这样的活,自然而然落到了六岁的小飞飞身上了!

小飞飞,揉揉双眼就蹦下床开始去放牛,再拖延下去,可得换来一阵骂。

山里的蚊子特大,牵着牛在田埂里头,一会的功夫又咬了一块大包,飞飞咬生气了,把气撒在牛身上,使劲抽他一鞭子,“死王八牛,还不快点吃饱,我还得上学呢!”

大公牛似乎为他无端的一鞭子生气了,猛的一甩绳,李飞一下就摔倒在田地里头,一身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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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飞学习很厉害,在这个贫困的山沟里,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了。上周他作为村里唯一的学生,被校长带去乡里比赛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听说还要去市里省里呢!

李家沟子将来是要出人才了,一看他们家门前那条河,玉带环腰,准是要出人才。

穷村里的人,总喜欢有事没事的坐在一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大家都能你言我语,说地绘声绘色。

然而正在被讨论的李飞,此时却躲在水田地里,哭着呢!一大早他就去莲地里摘莲蓬去了,10岁的他已经能够做家里大部分的农活了,除了些要担重点的力气活。刚刚一脚踩在莲藕地里凸起的莲茎上了,硬邦邦的莲茎,直插到他的脚心,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流出眼泪,看着伤痕累累的脚,他索性扯开了嗓子哭,偌大的莲地里,反正哭再大声,也没人听得到。

哭完,他又收拾好采摘好的莲蓬,继续采摘,在他这样的家庭里,哭是没有用的,全家人要吃要喝,不硬着牙帮家里干点活,连饭都要没吃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不是他们想当家,而是不得不当家。

李飞成绩之所以能够一直名列前矛,就是因为他知道当家的苦和累,他需要让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给父母创造好一点的物质生活,他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山沟沟里头。

小学,李飞把学校能给的奖状挂满了家里,看着满墙的奖状,那是他唯一感到开心、骄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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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飞考上了他们乡镇学校的重点班,这已不是什么新闻,因为在村民心中,他没有考上才是新闻呢!

山沟里的孩子,去了繁华点的乡镇学校,李飞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变大了很多,他成了班里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名学生,按成绩排的学号他是34号。

他突然明白,如果不努力,自己很有可能连高中都会考不到,到时又得回到他那个山沟里的家,像他爸一样,做着同样辛苦又单调的农务活,自己又拿什么来改变生活,改变命运。

大世界的冲击,有时能让一个人变的很勇敢,也可以让一个人变的很卑微。这个班,就是李飞的大世界。

从入学的第一天起,李飞成了全班最勤奋的一个人,每天他是最早一个到班级早读的,也是最晚一个回宿舍的。

第一次月考下来,班主任宣布,全班数学第一名是他的时候,那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角落里的李飞,他那种骄傲又回来了。

在那个只用成绩说话的学生时代,成绩可以给自己带来一切,虽然整体分数李飞只排名全班第八,但凭借数学的优异表现,李飞成功引起了老师的重点关注,李飞立马调离了角落里的位置,调到了班里的中心位置,前排坐的是年级第一。

人们总喜欢夸赞乡下人淳朴,勤奋,那是因为除了这些,更多的乡下人展示不出其他的优点。或许像李飞这样来自乡下的人很多,班里的学习氛围异常的好,不到晚上10点以后,似乎都没有多少人回宿舍休息,而李飞习惯成为最后的那一个。

名列前矛的李飞,越发的努力,他努力,是因为他始终害怕被超越,害怕会考取不到那个他朝思梦想的重点高中,害怕要回到那个看不到希望的贫困山里。

他把学习当成了他最大的事,生活的小事一切从简,吃饭像赛跑,一周只洗一次澡,省下的时间都用来读书。起初,每周末他还回趟家,后来,只要家里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他都是尽量待在学校,为的就是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学习。

一个人的冬天,一个人的教室,格外寒冷,有时冻得瑟瑟发抖,他还是不忍离去。其实,学习本就不需要那么大力气,或许李飞只是喜欢这种学习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难受的时候李飞就写日记,有很多个一个人在校学习的日子,李飞都会打开日记本,在里面写下他想念父母的话,写下鼓励自己的话,写着写着就热泪盈眶。

那时候流行一句话“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而李飞看着碗里的猪油拌饭,想着想着就开始发呆。什么是牛奶,什么是面包?

在苦读的日子里,李飞越发的孤独与无助。每当这时候,看着自己不错的成绩单,他紧紧地咬咬牙,他相信未来真的会变好的,可是他这么努力,却从来没能考上第一。

中考前夕,李飞得了很重的咳嗽,学校周边的一个赤脚医生一直给李飞开一种药,吃久了,空气中全是那种药的味道,可是躺下呼吸时,肺里还是发出呼呼的哮喘声。

后来中考考完,成绩出来,李飞成了他们那个山里第一个考进重点高中的学生。

咱们李家沟要出人才啦,这可是村子里第一个,村里又开始热闹的讨论着这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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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时光一晃而去,当你站在李家沟民房的屋檐下,眺望远方,看过眼飘浮的云朵,看山里层层的雾气,呼吸着这干净的空气时,不得不感叹,这是个多么美丽的地方。

如今这里不再是穷山沟沟,马路已经直接通到了家家户户门口,现在兴潮农家乐,这里有点想法的人,都开始争相搞起农家乐来了。那些平日里难得看到这些绿山绿水的人争相跑到山里来,泡山泉,摘山果,躲在树林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而远处,菜田里,有一个壮硕的身影却自顾地在拨弄着他那些新种的洋白菜,蓬乱的头发,黝黑的皮肤,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嘴里不停的叨叨着些什么。

一个上午了,他一直待在田地里头,现如今像他那样勤奋的庄稼人已经很少见了,自从山里通了路,家家户户收割季都是一台机器搞定,人们更多的时候都是聚在一块打麻将。

饭点到了,只见他端起一盘饭菜,径直到一颗树下,边吃,边哼哼唧唧地哼起了歌谣,虽然没人知道他哼的是啥,但他自己却边哼边笑!

有客人从他前面走过,闻到一股长年不洗澡的酸臭味,都掩鼻而过!

但当你叫他“李癫子”的时候,他会认真的瞅你几眼,然后傻傻的对你笑。他就是李飞,是个曾经轰动过全村的李才子,现在大家已经忘记他叫李飞,或许他自己也忘记自己叫李飞了。

当年李飞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重点高中,却一直成绩平平,眼看着大学无望,梦想破灭,竟开始疯疯癫癫,自说自话起来。

村里人说,他们家风水是那年修水渠给修坏的,本来咱们这是要出大将之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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