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贪念温暖的被窝,决然的掀开被子走到窗户旁,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和想象中一样,只有昏黄的路灯和起早贪黑的环卫工人在冷风中萧然独立。快速的穿衣洗漱,做完一切发现平时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事今天竟然只花了10分钟。我站在床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后拿起在枕边躺了两个星期的信,毫不犹豫的走出家门,出门前还不忘吃下玄关上的两颗白色药丸。因为自己的记性不好,总是忘记吃药,所以干脆就把药放在玄关上了,这样每次出门前都能看见,就不会忘记了。
山城是没有春秋的,十一过后,已然有了冬天的气息,清晨更甚。一出家门,我便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只得裹紧衣服,尽量将手缩进袖子里,这下还真就成了缩头缩尾的人。小区门口的早餐店早已灯火阑珊,门口的蒸笼还冒着滚滚热气,仿佛白花花的包子在向我招手,叫嚣着让我吃了它,如若在平日,我一定会在口袋的某个角落翻出几个钢镚,然后停上几分钟,就着热腾腾的豆浆,囫囵吞枣的吃上几个。但是今天,我实在没有时间和几个包子较量,只得遗憾离开,走时还不忘望几眼店员手中端着的热乎乎的鸡肉粥,心里想着,明天一定吃掉你。
不知道是太早的原因还是什么,我在路边等了好久都没看到出租车,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我越来越着急。已经开始有好几个上学的学生从小区门口走出来了,我紧紧攥着手中的信,开始感到不安。我要快一点,一定要快。
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结果被那几个学生拦下了,我也顾不上什么素质了,推开那几个学生急匆匆地给师傅报了一个地名就走了。车子开了很远我还听见那几个学生的叫骂声,不禁感叹,现在的学生真是没素质。这会儿也不知道刚刚抢人车的是谁。
一路上不停地催着师傅快一点,差点惹得师傅将我扔在半路。看着车窗外不断远去的高楼大厦,内心终于得到一点平复。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在手心攥出汗的信,一遍又一遍的尽量将它抚平整一点。
亲爱的陌生人:
收到这封信你应该感到荣幸,于万千人海,我却独独选中你,你看,我们多有缘分啊。为了我们的有缘,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嘘——听好了啊,这个秘密我还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呢。
嗯,你先看看旁边有没有人,可不能被别人偷看了去。
我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信纸,尽管是在出租车这么狭小的空间也还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出租车师傅压根没注意我,我才敢继续看下去。
我悄悄的告诉你,我在江中三教学楼的男厕所里放了一把刀,刀刃那叫一个锋利啊。在那些女同学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上轻轻一划,呵呵~~~银光闪闪的刀刃配上鲜红的血液,肯定很刺激,光想想我就激动不已了。你说,我是在周一集会的时候行动呢,还是趁课间那些女同学玩得正开心的时候行动。
路边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学生,洁白的校服,鲜红的领子,像极了血液留在锋利的刀刃上。充满朝气的学生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离学校越来越近。前一刻还是一张张干净无瑕的笑脸,转向我时就一脸粘稠的血液,狰狞的刀疤仿佛在诉说着: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我感到十分恐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停地催促着出租车师傅快一点。出租车师傅似乎被我催得有点不耐烦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我说:“师傅,我赶着去拯救江中,你能不能开出宇宙飞船的速度?”出租车师傅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依旧不紧不慢地开着:“我说姑娘,你要是能解救江中,我就可以解救地球了,我家小孩今年刚好4岁,也是这样,整天想着拯救人类。”
我不明白出租车师傅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开玩笑,我真的很认真的告诉他我要去解救江中。但我不能把我手中的信给他看,我觉得收到这样的信是很不幸运的,我一个人不幸就好了,不能再牵扯更多的人了。
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多的学生,我越来越紧张。手心的汗已经将信浸湿,本就不清的字迹在汗水的浸染下变得愈发的模糊。
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周一集会7:20开始,8:00结束,要是你能在8:00之前找到我藏在厕所的刀就算你赢了,我也就放过那些女学生,怎么样?你看我多仁慈啊,现在哪还能找到像我这样善良的人。
看到这里我感到一阵恶心,我拍拍自己的脑袋,却怎么也甩不掉脑子那个狰狞的面孔。我坚信前世的我一定是个大英雄,飞檐走壁,无所不能。既然命运选中我,我就应该担起这个责任。
有没有感到很刺激,你看,那么多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你手里。反正我已经是很激动的了,迫不及待的想开始游戏了呢。你看,好多人在尖叫着四处逃窜,真的好多好多血啊,浓郁的血腥味让我的每一个细胞都躁动起来了呢,真的是迫不及待,等着你哦。
我是真的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了,胡乱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反正信上的字迹已经被汗水模糊,也看不清了。因为车窗抛物这个行为还被路上的学生翻了好几个白眼。此刻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看着里学校大门越来越近,我也变得愈发紧张。等不及出租车停稳,我慌乱的跳下车,给了司机100块,也来不及找零就急忙忙的往学校里面跑去,徒留司机一人在风中凌乱。
“站住,你干嘛的啊?”保安大叔真是身手矫健,尽职尽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把我拦在了外边。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进入学校,保安大叔始终以没穿校服为由把我拦在了门口。按理说我应该感到高兴的,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被认成高中生,说明什么啊?我年轻啊。但是都这个时候了,我实在没心情感受这份快乐,也没心思和保安大叔周旋,推开保安大叔就混在一群学生中进去了,任凭尽职尽责的保安大叔在身后撕心裂肺的狂吼。
还好我也是从江中毕业的,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对这里还算有一点熟悉。集会已经开始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凭着记忆,我顺利找到三教学楼。这么多年,从来没像此刻这样从心底里感叹拥有好记性真好。但是我好像面临着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作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儿身,要怎么进入男厕所?尽管现在是集会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操场,但也免不了一些好学生争分夺秒,不给自己留一丝空隙。当年我上学时,班上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学生,什么活动都不参加,一心沉浸在题海里。这不,刚好就有两个男同学走过来了。
此刻的我是焦急又无奈。没办法,谁叫命运选中了我呢,那就干吧。一口气跑上最顶楼,不给自己丝毫犹豫的机会,迅速跑进男厕所,还好男厕所没人。说实话,我还有点小兴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男厕所,除了多了小便池,和女厕所也没什么区别嘛。江中的卫生是出了名的干净,站在厕所门口都能感受地板在闪闪发光,一眼望去,整个厕所的面貌一览无遗。我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发现刀的踪影。江中一栋教学楼就四层楼,我已经找了三层楼了,还剩最后一层了,走到厕所旁边刚好遇见一名同学进去了,距离集会结束还就剩五分钟了,刚好集会结束后就有15分钟的休息时间,我不敢想象要是我没有找到那把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真的不敢想象。
如果此刻在教学楼的同学我想都应该听到一声堪比惊天雷的吼叫,不就是在上厕所时冲进来一个女生吗,有这么恐怖吗,更何况我是女生诶,吃亏的是我好不好,没想到男生也不过如此。我给上厕所的男生一个白眼就开始四处翻找起来。男生离开时嘴里嘟囔了一声什么,我没听清,我估计他一定是在说神经病。要真的是,那他真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我最讨厌被人说神经病,不管是谁,我一定会和他拼个你死我活,让他好好认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经病。
我瘫坐在两座教学楼的连廊上,集会已经结束了,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的从操场返回教室,然而我并没有找到那把刀。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深深的无力感。我好想就这样放弃,然后头也不会的离开,回到我温暖的被窝,继续我的侠女梦。但我知道我不能,从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了选择的权利。对,找老师,找校长,对,对。我怎么忘了学校的领导人物。我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但是越跑越觉得不对经,毕业几年,学校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我找不到办公室在哪了,我只能怨恨自己毕业了怎么不多回来看看,看看母校的发展,看看母校的繁荣昌盛。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啊——血,好多血。”
我看到好多同学在尖叫着四处逃窜。我感到不安,深深的不安。此刻我就是那个逆向行走的人,所有人都在逃出去,只有我,肩负使命,哪怕是向着死亡,也迈着坚定不移的步伐。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多么耀眼啊,那些侧目观看的人是不是被我深深打动了。
“快去叫你们的老师,有人持刀伤人,快去,不要管我。”我向着周围的同学大叫,虽然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但我从来不否认团队的力量,很多时候,团队作战要比个人厉害得多,我深知这个道理。
我看到那个满脸是血的女同学了,鲜血模糊了她的整个脸庞,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害怕的,从她那瑟瑟发抖的肩膀就能看出。好多人在叫,好多人在哭,我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一脸的血吗?比这更血腥的场面我都见过,也没见得有什么啊。果真是现在的小女生啊,娇气。
我伸出手想要抚开耷拉在受伤女生脸上的头发,女生惊恐的抱着自己,不停地往角落里缩,我不开心了,真的。我有这么让人害怕吗。女生越往后缩,我就逼得越近,鲜血的味道好像让我变得更加兴奋了,我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就要控制不住了,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呢?
“老师,在那,就是她,就是她。”终于有几个学生领着老师来了,我和受伤的女同学同时松了一口气。我放开女学生向那几个老师走去,突然从旁边冲出来几个人把我抓住,我越反抗,他们抓得越紧。我想叫老师救我,但是好像没人在乎我的安危,每个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
受伤的女学生已经被随行的医生带走了,围观的人群也已被我怎么也找不到的校长赶回教室。
我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人驾住,显得有点孤立无援。突然我感到手腕一阵剧痛,哐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和江中的校服真像,白色的衬衣,红色的领子。阳光反射在白晃晃的地上,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终于看清掉在地方的东西了。一把刀,我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的刀,现在就从我的手中滑落。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血,全是血,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在白晃晃的地板,我突然就不明白了。好多好多事不明白。信是哪来的,刀是哪来的,我是哪来的?
醒来时,周围白花花的一片,每一次无意识睡过去之后醒来都是这个场景。几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姐姐不停地围着我转,给我吃各种各样的药丸。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把我关在一个只有一张床的屋子里,然后过段时间又放我出去,然后再把我带回来。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吗?但是她们好像并不开心啊。
对了,两周前我收到了一封信,好多好多人等着被我解救呢,我得想个办法早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