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新王

听我咆哮!


名称:无冕新王




一、开端:

无冕人的饭开在一位较他年长的同伴那里。往往是临近中午,每次辛苦的劳作后,饥饿会让多愁的他把这当作唯一可以思考的寄念。

慵懒开始弥漫,长者会和他吹嘘,自己的妻子是多么的贤能,即便自身堪为佣工,有了她,就是有了希望和光亮。以及自己的妻子是多么难哄,有了她,就是烦恼和头疼的一大源泉。

然后就是等待,装在瓦罐里的黄米饭,咸甜或是香浓的酱菜。让无冕的人日后也寻摸一个,让无冕人千万不要步入婚姻的陷阱。矛盾而长漫的摇舌。

无冕人很享受这种氛围,细细的倾听。趁着这个时候,笑着拍打同伴的臂膀,假装使坏的说,要告诉嫂夫人。

然后当那个村妇来的时候,又啧啧赞叹。

吃着冒热气的蒸饭,告诉四五零落的同伴们,土地的拥有与对我们自己这些无田的人的剥削。

同伴们嗯嗯应答,大口拔饭。然后答非所问的说笑打浑。直达睡意来临,大伙在阴凉的地界。一个接一个的倒地昏睡过去。

无冕人喜欢自己一个人走在安静的田埂上,望着身后的同伴们。缓慢的享受午后的曼妙。

阳光倾下,打在无冕人被晒得红黑的脸颊,在麦穗的顶端破碎,发出轻脆的声音。

而无冕人会扶着穗儿,嗅它们微弱的香气,一步一步,望着无尽的天边。微微的长叹。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舒坦。

日复一日,麦子拔地而起,收割,入仓。拔地而起,收割,入仓。

故国被攻灭,贵族们宝冠落地。大帝用铁与血将光芒照耀四方。让分裂的土地彻底的安定下来。而带给大帝力量的铁与血冷却下来后,变成了严刑峻法。赋税徭役由少到多,太阳由低升上高。太子以此触怒大帝,大帝下令其北去统军。大帝四处巡猎。大帝病逝。

大帝死了!大帝死了!

次子被丞相与宦官连立。随后,身在北境的太子,被一道署名大帝的诏书赐死。

消息顺着驿道传向帝国的各地,就像血液顺着血管,流向构成帝国的每一寸肌体。

篡位!简直就是篡位!

无冕人听到消息后,便是统治者不待见的思考,接着就是愤怒、暴躁。并骂出了自己,骂出了众人的仇恨。

慎言!慎言!

同伴们一手摁下了他双目圆睁的脑袋,簇拥着他走开去。

于是在出工的一天,他丢下了自己谋食用的耒耜,跑到田埂上。慷慨的说:日后无论谁富贵了。都不要忘了大家!

同伴们望着站在焦点中的人物,暂缓了工作,报之以麻木的眼光,好奇的反问他,一个连地都没有的佣工,谈什么富贵。

人就是如此微妙的生物,有时候,会为别人不割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感到不安和愧疚。

无冕人愕然,随后长叹,凌云的鸿鹄,与苟活的的燕雀谈论志向,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啊。

无冕人安静了好一段时间。



二、发展

人们以为无冕人就此安定下来,但是没有,事实上,他不是安定,而是蛰伏了下来。他开始结交挚友。网络各路信息,尽量的快的获取重要内容,尽量全面的去看待事情。然后便是有着宝贵自我意识的独立思考。

扶冕人是他认识的众多朋友中最宝贵的挚友。

无冕人喜爱扶冕人,而扶冕人敬爱,拥护扶冕人。尽管两人的社会地位并不等同,扶冕人是个中级军官,无冕人只是个基层平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交情的愈发深厚。

两人经常谈论那些疯狂的话题,疯狂得谈论的人也会因为畏惧,也会颤栗不以,毛孔会张开,躯干会抖动。

但又让人不断重复,并深入思考,部属具体的举动。

疯狂使人上瘾,压抑和悲愤会像骑兵冲击敌阵一样,掩盖一切。只是大多数的灵魂,很难承受疯狂的代价。

这让他们必须做出举动。

他们决定去求助于神秘学。龟壳、铜钱、竹签等等等等,乃至天上如少女眸子般的星辰的轨迹,去判断事情走向的祸凶福吉。

他们找到的占卜者是个行家,说明来意后,占卜者开始细致的营造氛围。

警惕的看着来者,不知所言的发出低沉的嗓音,张牙舞爪式的比划。抛出代表命运的铜钱。然后在收受货币与虔诚后。卜者告诉他们:

你们要干的事情,最好先求助凌驾于我们之上的神鬼。

占卜这行的一大特点就是,他们说的话绝大多数不是真理,但也不会是让人可以找出破绽的废话。

只是,弱者看待灾难,往往看到痛苦和折磨。而强者看待灾难,往往看到机遇和历练。

就是通过这句模棱两可的预言。

无冕人天才般的领悟到一条真理:要想煽动愚民,你自身必须化身为鬼神。

你相信我的判断吗?无冕人问他。

我坚信你的判断。扶冕人回答。

新帝元年夏,无冕人、扶冕人,以及近九百余的当地壮年男子全部被强征入伍,准备在集训后成为一股普通的帝国武装力量。在前往戍边地途中,他们驻扎在一个雨水极其充沛的地方。这里的水产和暴雨比起故乡或是其他地方,都充沛的许多。

于是,有的壮士在烹煮鲜美的鱼肉时,发现里面藏着一张价格不菲的帛书,上面写着这群人里大都不认识的符号。

而认识字的又往往是颇具威严的领袖,无论是什么话,只要经过他们的口说出,就具备了极大的说服力。

当然,说出的话自然是对无冕人意志的宣传。

于是,在大家被暴雨耽搁的无聊时日里,有人在乌森森的树林中,看到了燃起的篝火,以及像妖怪一样的声音在叙述无冕人的意志。

无趣和度日如年使得细微的事情被急剧放大,每经过一个人的叙述和润色,无冕人的原话就会变得惊悚和诱人一分。

到了最后,事情的发展远胜于事先规划者的意料,本来只打算欺骗部分人的话语,变得像个被众人不断吹气而胀大起来的巨人,使得整个群落中尽皆沸沸扬扬,而且没有止步的意思,它像瘟疫一样,向其他人群逐步扩散出去。

天色暗淡了下来,带着整个帝国底层人民的怨恨逐渐聚拢,以及几个野心家的渴求,发出低吼的轰鸣。

无冕人高兴的留下了泪水,这场狂风骤雨,他等了数十年!

无冕人事先令扶冕人在监军面前,用一套低级的小把戏激怒了他,让爱戴无冕人的士兵优先愤怒,然后充当英雄一般,杀了监军。

随后,趁着暴风雨,他们慷慨激昂,升起了代表荆棘王国的旗帜,将本来应当用来保卫帝国的利刃,调转了方向,对准了帝国的心脏。

叛军随及攻克附近防守薄弱的一系列据点,取得了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无冕人的时机终于成熟。

我要重新铸就我的故国,就像它屹立的数百年一样,只是这次,由我为王。

无冕新王通过臣服的士绅们实现了自己的意志。士绅们唯唯诺诺,赞叹新王的恢弘气魄,然后请求他成为大家的王。无冕新王即刻接受,都不做任何虚伪的推辞,直接披上了代表蔑视帝国和至高无上的黑衣。

新王将扶冕人提拔为假王,做为向四周播撒叛乱种子的农夫。

就这样,在帝国偌大的版图上,暴动依赖苛政,向野火一样,四处游走,难以扑灭。倾覆的消息就像不久前新帝即位的消息一样,顺着驿道四面传来。

新帝焦虑不已,终于下定决心。赦免了大批囚途和劳工,使帝国赖以征服的铁,重新注入了新鲜的血。并将一名为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的少府,提拔为上将军。以他为统帅。去挥舞这把新造的刃。

无冕新王播下的这粒种子,长成了声势浩大的西征叛军,与上将军统领的平叛王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是虎狼纵使瘦弱,也不改嗜血本性,绵羊纵使肥大,也不过是块较之油腻的肉而以。

上将军与叛军对阵,以少敌多,逆风与劣势似乎都不是他的顾虑,惊人的直接与叛军进行主力决战。于是,叛军以为是完胜的最后一战,变成了随后逐步溃败的开端。这仅是下关的第一击,就撕裂了猎物的颈子。虎狼之师在把战线向东方逐步压缩的同时,一步一步的放干了西征叛军的血。最终逼得领军首领自尽殉职。

王军四处驰骋,如入无人之地。这把新打的刃,在上将军的手里,划向叛军,就像划向磨刀石,变得越来越锋利。



三、高潮

就在新王为败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一位老同乡来投奔了他。

这位衣衫褴褛的老农,已经在门外不知蹲了多久。他曾经向那些穿着鲜亮板甲的卫兵们说明过来意,只是卫兵们大多视而不见,或报之以冷眼。

直到心情烦闷的新王意欲出门围猎散心的时候,他在路旁激动的挥舞双手,终于引起了新王的注意。

新王怒斥卫兵,老农则在旁边呵呵大笑,恰到好处的为卫兵们解围。

新王说,你还是老样子,不注重穿着。随机将身上穿的衣服衣冠,都赐给了同乡。并与其同车回宫。

只有贫苦人才会在宴会的时候,摆满肉和酒,不顾油腻腥臭的大快朵颐。

但这就是无冕新王设的盛宴。粗糙的肉,大瓶的酒。

同乡饱腹后,意图像以前一样,伸出粗壮的手臂,拍打彼此的臂膀,以示亲热。

他站起来,新王身后的武士看着他,眯着眼睛,向埋头大嚼的无冕新王靠拢。武士们把手搭到了佩刀的刀把上,并缓缓的拉出了带着寒气的剑刃,发出了短暂而微弱的声音。

新王有所察觉,抬头瞥了一眼。

老农惊恐而失落,顺势指着周遭的柱子,用憨厚的声音说道:

好多柱子,好多柱子。

众人哄笑一团。

酒酣饭饱。有将士由外而来,小声细说,新王惊诧,随之而来的是使劲压抑的愤怒。他交代近臣要按规矩接待他的这位同乡,尔后便下令召集谋士,匆匆离去。

于此同时,数百里的王军中帐里,上将军以贵人的待遇,款待了一位从远方风尘仆仆赶来的客人。

谋士认为,应当送还自立为王的部属们的家属。暂时容忍他们,以获得他们对颠覆帝国大业的支持。

上将军告诉来客,王军自东征以来,屡战屡胜,诛灭无冕新王,重新恢复帝国统治,已经指日可待。现在弃暗投明,不仅没有残酷的刑罚,还可以获得充沛的犒劳。

新王面目狰狞,下令当着那些叛徒家属的面,砍翻赐给他们的近侍奴婢。让他们的血,都溅到他们手上、脸上。随后,护送他们北上。

来客听着账外整齐的号角,抬头看了一眼帐里持剑肃立的甲士。沉吟了许久。

上将军是个人物,他很懂的说服所需要的轻重急缓。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让人恐惧,什么时候让人沉默。就像上阵杀敌一样,什么时候冲击,什么时候对峙。

静寂得令人不安。

来客喝了最后一爵酒,拿起面前的那把短刀,转身离去。



三、结局

无冕新王享受了最后一顿丰盛的美味。然后亲自带领部属,抵抗远道而来的王军。

王军将他们打得大败。新王只好下令后撤,同时召各路部属勤王,意图避其锋芒的同时,消耗王军。

通过几日疲劳的奔波后,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并脱下了对帝国蔑视和至高无上的黑衣。打算舒服的睡一觉。

他麾下的一位地位低下的随从就在这个时候,探身入来。手里握着的短刀,在月光下,格外的透露着寒意。

随从是他的同乡,回乡探亲的请求,是他亲批的。

无冕新王转过身去,准备披上那件顺滑缜密的黑衣,而随从误以为他是要去拔刀,于是趁着他转身过去,狠狠的刺了数刀,暗黑色的血喷涌出来。

新王倒地,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叛国!叛国!叛国!

已经打算离去的刺客,听到了无冕新王的最后遗言,于是,刺客顺着倾斜下月光的角度,回头说道:

凌云的鸿鹄,怎么会让普通的燕雀得知自己的志向呢?

随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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