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老大颇有些领袖气质,趁热打铁跟众家兄弟分工:某某某斥候消息,某某某编纂情简,摸摸摸卧身敌营…具体到我,因练过一段庞中华字帖又兼叶薰同桌,便负责每一次情书的誊写与传递。
叶薰生性慧黠,虽然也倾慕老大偌大的名头,但心头自有一种骄傲,想她乖乖就擒,不啻说梦。于是众兄弟各种手段一路使出,人家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弥于无形,总之是:任凭你计谋俨,我自有罗网张,厮杀的好不热闹。等哥们儿于那一角儿也无的誊写工作案牍劳形了一个多月,并这衔心的青鸟一对翅膀再难呼扇,俩人终于花下订盟,成其好事。
老大从此似变了一个人,成天价与叶薰小美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开始一段远兄弟而亲女色的灿烂生活。
时间过去数月,一次大伙儿聚在一起聊天,难得老大在,便纷纷递出关怀:
问曰:手牵手儿否?
答曰:木有。
问曰:嘴接嘴儿否?
答曰:木有。
问曰:既如此,都做了些啥?
答曰:谈心。
……………
众人以手覆额,讪讪告退。这般无瑕的格调,果不辜负他地浪子做派。
后来俩人的事惊动了家长,惊动了老师,惊动了学校。于是各方势力开始轮番碾压,老大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不伤筋不动骨;叶薰娇滴滴一个小美人儿皮薄脸嫩,终于顶不住压力,抽身闪人。挺好的俩人从此两处风雨各自凉。
一时间老大万种风情无地着,把心底一股邪气尽撒到我们一班发小儿身上。
头几天,一个发小儿因为跟叶云开了个玩笑,便被老大拉到一年级教室锤的痛哭流涕。今天就轮到了我。晨读时叶薰见我新买了一支钢笔挺漂亮,便拿过去看看,两人低头窃窃聊了几句,不曾想这一幕恰被老大看在眼里,晨读下课后,就把我摁到讲台用粉笔在我脸上狠狠划了几道。莫名其妙的被蹂躏,疼且不说,主要是丢人。顿时气冲霄府,血灌瞳仁,但又知道空着手肯定干不过他,于是冲到教室前的空地处捡起半块砖头作势欲砸,老大见我动真格的,撩蹄子就跑,我见他跑,撒丫子便追。但那会儿俩人体格差距太大,没到两分钟,他便跑的人影儿不见。
等我拎着半块砖头气喘嘘嘘地跑到他家一看,人家老先生正攥着一根肉腻腻的大骨头啃得好不欢实,满嘴的油星儿。我这个气呀,我在后边狗追骨头地好一顿跑,他却没事儿人似的大快朵颐,怒极之下,把手里的砖头对着他油乎乎的嘴径直砸了下去。他跳起一躲,嘴是躲过去了,脚后跟却中了招,只见他抱住受伤的脚,打着转地嗷嗷直叫。他父母见挺要好的哥儿俩闹到如今砖头相见,便询问缘由,我于是添油加醋,说出前因后果,听完我的控诉,他爹暴怒,抽出皮带,又把它一顿好抽,看他疼的打滚,我终于解却心头之恨,正准备回家,不曾想隔壁父母听见动静匆匆赶来,老大见到我父母,指着自己冒着血汁儿的脚后跟,也开始对我絮絮不断地控诉。于是我爹从他爹手中夺过皮带,重演了他爹刚才抽他的那一幕。哎,报应果然不爽。
哥儿俩各自被抽出内伤,谁也没捞着丁点儿好处,从此反目成仇。
从那以后,摄于他爹的威严,老大虽然再不敢找我的碴,我也因怕他背地里弄我,也很少再跟叶薰说话。后来小学毕业,一众兄弟被劈成两拨儿分在不同的两所初中,老大他爹置办一桌酒席,在中间说项,想起半年多种种别扭,大伙儿心潮起伏,抱头痛哭,一杯浊酒泯恩仇。从那时至今,随着年龄的增长,一拨发小儿互相间虽也偶有龌蹉,但再没翻过脸。
后来老大辍学,结婚,孤身闯新疆,靠着双手打拼出一份富裕生活。